“武田树新,抬起头来。”曹兴国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砸在狼窝岭临时牢房的泥地上,震得油灯火苗晃了晃。牢房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武田树新穿着被撕破的军装,盘腿坐在稻草上,头发乱糟糟地粘在汗湿的额头上,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只是那双往日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透着一股困兽般的颓丧。
武田缓缓抬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声音嘶哑得像磨铁片:“曹兴国,赢了就耀武扬威吗?要杀要剐,痛快点!”
“杀你容易,”曹兴国蹲在他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但我想知道,你们在临省藏了多少秘密电台?特高课在省城的据点有哪些?”
“休想!”武田猛地别过脸,“我是帝国军人,绝不会泄露军事机密!”
站在一旁的王黑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指着他鼻子骂:“少给老子装硬气!都成阶下囚了还摆什么谱?当初你在白口寨杀土匪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今天?”
武田猛地转头瞪向王黑风,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凶狠:“那是他们反抗皇军!死有余辜!”
“反抗?”曹兴国接过话头,语气陡然转厉,“你们闯进中国的土地,烧杀抢掠,我们反抗就是死有余辜?武田树新,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些年你们在华北造了多少孽?狼窝岭山下的赵家村,三十多口人被你们活活烧死,难道他们也该死?”
武田的身体僵了一下,眼神闪烁起来。赵家村的事他记得,那是三年前,他刚到临省时,为了震慑反抗分子,亲手下令放的火。火光中村民的惨叫声,此刻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那是……战争的必要牺牲。”武田的声音低了下去,却依旧嘴硬。
“必要牺牲?”严英豪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照片,“这些也是必要牺牲吗?”他把照片摔在武田面前,上面全是日军暴行的记录——被炸毁的村庄、倒在血泊中的百姓、被凌辱的妇女……每一张都触目惊心。
武田看着照片,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想别过脸,却被王黑风一把按住肩膀:“看清楚!给老子看清楚!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大东亚共荣’!”
“放开我!”武田挣扎着,却被按得更紧。一张照片上,一个年幼的孩子倒在母亲怀里,胸口插着半截刺刀,那双睁着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控诉。武田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额头上冒出冷汗——那孩子的眼神,像极了他留在东京的小女儿。
“够了……”武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别再看了……”
曹兴国示意王黑风松开手,捡起一张照片:“这是上个月,你们在青石镇做的。三十七个村民,只因为给我们送过一次粮食,就被你们用机枪扫射。武田,你告诉我,这也是必要牺牲?”
武田低下头,双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牢房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哀鸣。
“我……我不知道……”武田喃喃自语,“我只是执行命令……”
“命令?”曹兴国的声音像冰锥一样刺过去,“执行命令就能草菅人命?执行命令就能践踏别人的家园?武田树新,你也是爹生娘养的,你也有家人,要是有人闯进你的家,杀了你的亲人,你会怎么想?”
武田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混着泥土在脸上冲出两道痕迹:“我女儿……我女儿才五岁……”他声音哽咽,“我每次打仗,都想着早点回去陪她……可我做的这些事……要是有人对她那样……”
他说不下去了,双手抱着头,发出压抑的呜咽声。这个在战场上凶狠残暴的“关东军之虎”,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
严英豪看了曹兴国一眼,递过去一碗水:“先喝口水吧。”
武田接过碗,手抖得厉害,水洒了大半。他一口气喝完剩下的水,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地说:“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
曹兴国眼神一凛,抓住机会追问:“特高课在省城的据点,具体位置在哪里?负责人是谁?”
武田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最终还是开口了:“在南大街的绸缎庄,老板叫森川,表面上是商人,其实是特高课课长……他们有一部秘密电台,藏在地下室的酒桶里。”
“还有呢?”曹兴国追问,“你们在临省的军火库,除了被我们炸毁的那个,还有没有备用的?”
“有……”武田的声音越来越低,“在城北的废弃水泥厂,里面存着一批迫击炮和手榴弹,由一个小队看守……”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着,从日军的布防到特高课的密探名单,甚至连省城粮仓的守卫换班时间都告诉了曹兴国。王黑风在一旁飞快地记录,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这个彻底垮掉的敌酋,眼神里满是复杂。
审讯持续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天快亮时才结束。武田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稻草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
曹兴国拿起记录,对严英豪说:“立刻把这些情报发给赵怀忠,让他配合省城的地下党,尽快端掉特高课的据点和备用军火库。”
“是!”严英豪接过记录,快步走了出去。
王黑风看着武田,撇了撇嘴:“没想到这小子这么不经审,我还以为得动刑呢。”
“对付这种人,动刑没用。”曹兴国看着武田空洞的眼神,“他不是怕疼,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一旦良知被唤醒,再硬的骨头也会软。”
武田突然开口了,声音低得像耳语:“曹团长……你们会怎么处置我?”
曹兴国看着他:“按国际法,战俘会受到优待。但你手上沾了太多中国人的血,具体怎么判,得由人民来决定。”
武田惨然一笑:“我知道……我罪有应得。”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抱着个小女孩,“能……能把这个还给我女儿吗?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个罪人,让她……别学我。”
曹兴国接过照片,点了点头:“如果有机会,我会的。”
走出牢房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晨雾在山谷间缭绕,带着一丝凉意。王黑风伸了个懒腰:“团长,这下可算能喘口气了。特高课的据点一毁,日军在临省就成了瞎子聋子。”
“还没完。”曹兴国望着省城的方向,“筱冢近卫还在,只要他还在,临省就不得安宁。”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下一步,该轮到他了。”
严英豪从外面跑回来,脸上带着兴奋:“团长!赵团长回电了,说马上配合地下党行动,保证完成任务!他还说,等端了据点,就来狼窝岭跟咱们喝庆功酒!”
“好!”曹兴国笑了,“让炊事班多备点肉,到时候咱们好好喝一杯。”
牢房里,武田依旧坐在稻草上,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他想起了诺门罕的雪,想起了东京的樱花,想起了女儿稚嫩的笑脸,最后却都定格在赵家村燃烧的火光里。他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远处的山坡上,传来了八路军战士们的歌声,那歌声穿过晨雾,在山谷间回荡,带着希望和力量,仿佛在宣告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你说,等把所有鬼子都赶跑了,咱们是不是真的能过上安稳日子?”王黑风望着天边的朝阳,轻声问。
曹兴国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他用力点头:“会的。一定能。”
朝阳越升越高,金色的光芒洒满狼窝岭,照亮了战壕,照亮了营房,也照亮了战士们脸上充满希望的笑容。新的一天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战斗,还在继续。
喜欢猎人的抗战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猎人的抗战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