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齐了?”赵怀忠蹲在南大街对面的茶馆里,对着手里的花名册点了点,指尖在“绸缎庄”三个字上敲了敲,“记住,行动信号是三声布谷鸟叫,进去后先控制前后门,特高课的人狡猾得很,别让他们钻了空子。”
“赵团长放心!”八路军小队长周明拍着胸脯,枪套在腰间磨出轻微的声响,“我们班昨天踩了点,绸缎庄后墙有个狗洞,我带两个人从那儿摸进去,保证断了他们的后路。”
地下党老秦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慢悠悠地说:“森川那老狐狸每天傍晚都要在账房算‘账’,其实是在电台上发报。他左耳朵后面有颗痣,很好认。”
“算‘账’?我看是算着怎么祸害咱们老百姓!”周明往嘴里塞了半块窝头,“等会儿见到他,我先给他一拳头,让他知道中国人的账,得用拳头算清楚!”
赵怀忠瞪了他一眼:“别冲动!要活的,咱们还得从他嘴里掏情报。记住,枪口抬高一寸,别瞎开火。”
太阳刚擦着西边的屋顶,绸缎庄的伙计正忙着挂幌子,红绸子在风里飘得欢。森川穿着一身藏青色绸衫,摇着折扇站在柜台前,对着账本念念有词,手指在算盘上打得噼啪响,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瞟向门口——他总觉得今天街上的挑夫、小贩,眼神都有点不对劲。
“太君,今天的龙井新到了,要不要泡一壶?”账房先生是地下党老李,端着茶盘过来时,袖口悄悄动了动,露出手腕上的红绳结——那是告诉外面,森川还在账房。
森川点点头,折扇“啪”地合上:“李桑办事,我放心。”他接过茶杯,指尖刚碰到杯壁,突然听见街对面传来三声“布谷——布谷——布谷——”,声音脆生生的,像极了山里的鸟叫。
老李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溅在账本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森川眼里寒光一闪,折扇往腰间一插,反手就去摸枪。
“动手!”周明的吼声从门外炸响,撞门的力道震得窗棂都在颤。绸缎庄的伙计们瞬间变了脸,有的往柜台下钻,有的抄起板凳想反抗,却被冲进来的战士一脚踹翻,枪托砸在地上的闷响混着“不许动”的喝声,把满屋的绸缎都震得晃了晃。
“后墙!快堵后墙!”周明吼着往账房冲,却见账房的窗户“哐当”一声被撞开,一个黑影翻了出去,衣角扫过窗台上的兰花,花盆摔在地上碎成八瓣。
“森川跑了!”老李指着窗外喊,手里的算盘珠子撒了一地。
周明几步蹿到窗边,看见森川正往巷子里钻,左耳朵后面那颗痣在夕阳下看得真切。“狗娘养的!”他骂了一句,翻身跳出窗户,身后两个战士紧跟着追上去。
巷子又窄又深,两侧的墙高得挡着天,森川跑得像只被追急的兔子,绸衫被钉子勾破了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黑色夜行衣。他回头看了一眼,周明的脚步声像擂鼓似的追得紧,嘴里还骂着:“站住!再跑打断你的腿!”
森川突然拐进一个岔路口,那里堆着半人高的柴火垛。他刚想往柴火里钻,就被从后面扑上来的周明死死按住,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撞翻了旁边的泔水桶,馊水溅了满身。
“抓住你了!”周明把森川的胳膊反剪过去,膝盖顶着他的背,“老狐狸,看你往哪儿跑!”
森川喘着粗气,嘴里还在喊:“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大日本帝国的侨民,你们这是违反国际法!”
“侨民?”周明往他脸上啐了口唾沫,“侨民带着电台发报?侨民账房里藏着枪?我看你是披着人皮的狼!”
正说着,巷口传来赵怀忠的声音:“周明,别跟他废话,带回来!”
押着森川往绸缎庄走时,路过隔壁的胭脂铺,老板娘探出头看热闹,看见森川被捆得像粽子,捂着嘴笑:“我说森川老板怎么总买最贵的胭脂,原来是给电台当掩护啊?”
森川脖子梗着,脸涨得通红:“八嘎!你们这些支那人……”
“啪!”周明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牙花子都冒血,“再敢说一句脏话,我让你尝尝胭脂铺的胭脂,看能不能堵上你的臭嘴!”
回到绸缎庄,战士们正在搜查账房。老秦从酒桶里掏出电台时,金属外壳上还沾着酒渍,发报键闪着冷光。“赵团长你看,这就是他们跟北平联系的电台,昨天还发过报呢。”
赵怀忠拿起电台,掂了掂:“森川,说说吧,北平那边让你们下一步干什么?”
森川低着头,嘴里嘟囔着听不懂。周明刚要再动手,被赵怀忠拦住:“给他松松绑,倒杯茶。”
茶递到面前,森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指尖抖得厉害。赵怀忠坐在他对面,慢悠悠地说:“你藏在水泥厂的军火,我们昨天已经端了,守军火的小队,除了投降的,都被我们缴了械。”
森川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你们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怀忠笑了,“你手下有个叫小林的,早就受不了你们的窝囊气,把你们的底都抖给我们了。”
这话其实是诈他,但森川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他……他竟敢背叛帝国……”
“不是他背叛,是你们的帝国,早就失了人心。”赵怀忠收起笑容,“说不说?不说我们也有办法查,只是让你多受点罪罢了。”
森川沉默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像泄了气的皮球:“我说……北平让我们下个月配合扫荡,在城西的石桥设埋伏,还说……还说要抓几个八路军的干部回去邀功。”
“就这些?”周明追问,脚在他面前的地上碾了碾。
“还有……还有粮仓的布防图,我画了给他们……”森川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在我卧室的床板底下。”
战士很快从床板下翻出一张画得密密麻麻的图纸,上面标着粮仓的哨位、换岗时间,甚至还有巡逻队的路线。赵怀忠看着图纸,眉头皱起来:“你们倒是处心积虑。”
“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森川抬头问,眼里带着一丝哀求。
赵怀忠站起身,往门口走:“该怎么处置,自有国法说了算。周明,把他跟其他俘虏关在一起,看好了。”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绸缎,那些红的、绿的、绣着金线的料子,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老秦正在指挥战士们打包战利品,看见赵怀忠,笑着说:“这些绸缎留着做军装里子,肯定暖和。”
赵怀忠点点头,突然听见周明在后面喊:“赵团长,森川问他的折扇能不能还给自己,说那是他女儿送的……”
“给他吧。”赵怀忠的声音飘过来,“再狠的人,心里也总有块软地方,留着给他念想吧。”
周明把折扇扔给森川时,他接住的手突然稳了,指尖轻轻摩挲着扇面上的樱花图案,像在摸什么宝贝。周明撇撇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森川没说话,只是把折扇紧紧攥在手里,指节都泛了白。
暮色漫进绸缎庄时,赵怀忠站在门口,看着战士们扛着缴获的电台、枪支往外走,老秦正跟老李对账,算着绸缎庄的账目该怎么上交。他听见周明在跟俘虏们训话,声音洪亮:“都给我听好了!好好改造,将来出去了,做个正经中国人……哦不,你们里头有几个是日本人,那就做个正经人!”
俘虏堆里传来低低的笑声,赵怀忠也笑了,抬头看向天边的晚霞,红得像绸缎庄最艳的那块料子。他知道,这一仗打赢了,但后面还有更多的仗等着打,只是只要像今天这样,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总有一天,能把所有的黑暗都扫干净。
“赵团长,下一步去石桥看看?”周明走过来问,枪上的刺刀在暮色里闪着光。
赵怀忠点头:“走,去石桥。让森川的埋伏,变成咱们的埋伏。”
“那这些俘虏……”
“交给老秦他们,押回根据地,该审的审,该教育的教育。”赵怀忠拍了拍周明的肩膀,“记住,咱们抓的是敌人,不是仇人,只要肯回头,就给条出路。”
周明咧嘴笑:“明白!就像您说的,人心都是肉长的。”
两人往巷口走,身后的绸缎庄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挂在门口的红绸子,发出轻轻的声响,像谁在低声说着什么。周明突然想起什么,问:“赵团长,您说森川真能变好吗?”
赵怀忠望着远处的灯火,脚步不停:“走着瞧呗。路是自己走的,他要是肯走正道,谁拦着?”
周明挠挠头:“也是。那咱们去石桥,要不要带点炸药?”
“带!多带点。”赵怀忠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夜色渐浓,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留下绸缎庄的灯火,在南大街上亮着,像一颗眨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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