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城，坐落于黄土高原与毛乌素沙漠的交界处，自古便是边塞重镇，蒙汉交融，鱼龙混杂。夜色下的古城墙如同蛰伏的巨兽，墙内灯火零星，与远处沙漠无边的黑暗形成诡异对比。
我和林闻枢无心欣赏这塞外夜景，根据金万贯提供的线索，直奔城南那片鱼龙混杂、被称为“鬼市”的旧城区。这里没有固定的店铺，交易多在夜幕掩护下进行，来自天南地北的物件，无论来历明暗，都可能在这里出现。
空气中弥漫着羊膻味、尘土和某种陈年香料混合的复杂气息。狭窄的巷道两旁，蹲着或站着形形色色的人，面前铺着一块布，摆着些真假难辨的古董、药材、甚至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玩意儿。没有人高声叫卖，只有压低的交谈和警惕打量的目光。
我们要找的，是一个绰号叫“沙里飞”的掮客，据说那伙持有黑玉断续膏的外国人，就是通过他放出消息的。
在迷宫般的巷道里穿行了一阵，林闻枢凭借设备和对信息的敏感，很快锁定了一个蹲在墙角、裹着破旧羊皮袄、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精瘦老汉。他面前的地上随意摆着几块风干的肉苁蓉和几枚锈迹斑斑的古钱，眼神却像鹰隼般扫视着过往的每一个人。
“沙里飞？”我上前，用金万贯交代的暗语低声问道。
老汉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在我和林闻枢身上转了一圈，尤其是在林闻枢背着的设备包上停留了一瞬，才慢悠悠地吐出个烟圈：“找俺啥事？”
“听说你这儿，有路子弄到‘黑石头’？”我用了黑玉断续膏在黑市的隐语。
沙里飞眼神微动，压低声音：“风声挺紧，那玩意儿可不好弄。你们……拿什么换？”
我示意了一下林闻枢，他小心地取出那个装着龟兹琉璃舍利子的锦盒，打开一条缝隙。那舍利子呈深紫色，内部仿佛有光华流转，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
沙里飞瞥了一眼，瞳孔微微一缩，随即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东西还行。不过，那帮洋鬼子要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我心一沉。
“他们要什么？”林闻枢追问。
沙里飞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他们要找的，是‘钥匙’。能打开沙漠里某扇‘门’的钥匙。据说是一块黑色的、带着火焰纹路的石头，叫什么……‘燧石符’？你们要有那玩意儿，别说黑玉断续膏，让他们把命给你们都成。”
燧石符？打开沙漠里的门？
这信息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这伙外国人的目标，竟然也与某种古老的遗迹有关？而且听起来，似乎与统万城并非直接关联，但同样神秘。
“我们没有燧石符。”我沉声道，“只有这个。你帮忙牵个线，成不成，我们自己和对方谈。价钱……可以商量。”我暗示可以加价。
沙里飞嘬了嘬牙花子，似乎在权衡。最终，他点了点头：“成吧，看你们也不像条子（警察）。跟我来，不过丑话说前头，那帮洋鬼子邪性得很，谈不拢可别怪俺老沙没提醒。”
他收起地上的东西，带着我们七拐八绕，走进一条更加阴暗、散发着尿骚味的死胡同。胡同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包着铁皮的木门。沙里飞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双警惕的蓝色眼睛在门后扫视着我们。
沙里飞用生硬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了几句，大意是带来了有意交易的买家。
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灯光昏暗，烟雾缭绕。四个穿着冲锋衣、身材高大的外国人或坐或站，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们身上。他们的眼神锐利，带着审视，还有一种……仿佛猎人在打量猎物的冷漠。
房间的桌子上，散落着一些地图、仪器和……几件显然是刚出土不久的、还带着泥土的陶罐和金属器碎片。空气中除了烟味，还隐隐有一丝……硝烟和……尸体的味道？
为首的是一个留着短发、眼神如同冰原狼般的中年男子，他站起身，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带来一股压迫感，用流利但带着口音的汉语说道：“我是汉斯。你们有燧石符？”
“我们没有燧石符。”我坦然道，目光扫过桌子上的东西，心中警惕更甚，“我们是为了黑玉断续膏而来。可以用这个交换。”我再次示意林闻枢展示那枚舍利子。
汉斯看了一眼舍利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被掩饰过去。“龟兹的琉璃舍利……能量反应很弱，年代也不算久远。价值……不够。”他摇了摇头，“除非，你们有关于‘燧石符’或者‘黑水城’的确切消息。”
黑水城？又一个陌生的名字！那是西夏古城，位于更西北的额济纳旗，传说中埋藏着无数珍宝，但也充满了诡异和危险。
这伙人，到底在找什么？他们的目标从统万城附近的毛乌素，又跳到了黑水城？
“我们不知道什么燧石符，也对黑水城没兴趣。”我坚持道，“我们只要黑玉断续膏。价格，可以加倍。”
汉斯和他身后的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在无声地交流。片刻后，汉斯重新看向我们，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黑玉断续膏，我们确实有。也可以给你们。甚至，不需要你们加价。”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但有一个条件——你们，跟我们一起去黑水城。做我们的向导和……探路人。”
什么？！让我们去做探路的炮灰？
我和林闻枢心中同时一凛。这伙人果然没安好心！
“我们不是向导，也对黑水城不熟。”我断然拒绝。
“不，你们很合适。”汉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你们身上……有‘那种’气息。和沙漠里的某些东西……很像。有你们在，我们能省很多麻烦。而且，”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黑玉断续膏，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玉盒，“这东西，可以先给你们一半，作为定金。事成之后，再给另一半。很公平，不是吗？”
他看似给出了选择，实则将我们逼到了墙角。拒绝，萧断岳可能就没了生路。答应，则要卷入这伙神秘外国人更加危险的计划中，前往那座被称为“死亡之城”的黑水城！
榆林鬼市，我们本以为是一场交易，却没想到，一脚踏入了更深的漩涡。这伙寻找“燧石符”和“黑水城”的外国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的目的，与统万城的秘密，又是否有某种隐秘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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