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破门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油布边缘微微掀动。陈无涯站在门口,背对着屋内,右手还虚握在空中,仿佛刚才那一握,真的抓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他没有走。
片刻后,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人身形清瘦的身影上,声音低沉:“你说你是前任护法……可有凭证?”
那人静立原地,没立刻回应。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摊开的手掌,指节泛白,像是攥紧过太多无法挽回的过去。然后,他抬起手,慢慢解下脸上蒙着的黑巾。
疤痕显露出来,纵横交错,尤其一道从额角斜劈至下颌,像是被利刃生生划开又未愈合便强行结痂。他的五官原本应是刚毅的轮廓,如今却像被大火烧过的木雕,扭曲而沉重。
“这伤,是天机殿守门人留下的。”他开口,嗓音比先前更哑,“那一夜我带人闯殿夺卷,他认出我身份,故意放我三步。他说——‘若你真为正道而来,就让血无痕亲口承认他是篡位者’。”
他说完,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枚铜牌。铜色暗沉,表面刻着半株青莲纹路,边缘磨损严重,显然经年携带。
“青阳堂副令。”他将铜牌托在掌心,“持此令者,可召残部七十二人。他们不问出身,只认此印。你若不信,明日便可去试一试。”
陈无涯上前两步,接过铜牌。指尖触到那冰凉的金属时,错练通神系统忽然轻震了一下——不是提示错误,也不是解析招式,而是一种近乎共鸣的颤动。他心头一紧。
这气息……和当日吸收的“摄魂术残意”同源,但更为纯粹,像是同一脉络的不同分支。
他抬头看向对方:“你为何要帮我?”
那人苦笑一声:“因为你破了他的幻境,却没有贪恋卷中之力。你救白姑娘,宁可自己经脉崩裂也不放手。这种人,不会只为权势而战。”
白芷靠在墙角,脸色依旧苍白,呼吸虽稳,说话仍费力:“那你早年为何不联络正道?若当年青锋派肯出手……”
“我试过。”那人打断她,语气平静得近乎麻木,“凌虚子回信只有八字:‘宁杀错,不纳邪’。那一晚,我在山外看着三十六具棺木被火吞没,连骨灰都没留下。我知道,这条路,只能一个人走。”
屋内一时安静。
陈无涯低头看着手中的铜牌,忽然想起什么。他转向白芷:“你还记得流民营那个老吴头吗?总拄着枣木拐,爱说些江湖旧事。”
白芷微微点头:“他提醒过你倒转乾坤步的破绽……后来你还让他包扎过伤口。”
陈无涯走到那人面前,直视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就是他?”
那人沉默良久,终于轻轻吐出两个字:“是我。”
他又补充一句:“老吴头不是假名,是我母亲临终前给我起的小字。这些年,我藏在流民营里,看百姓如何被异族劫掠,如何被魔教余党欺压。我不再是护法,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陈无涯盯着他,忽然笑了:“难怪你懂林间路径,知道追兵动向。你根本就没离开过这片土地。”
那人——吴承渊——缓缓点头:“我一直等着。等一个不怕死、也不怕被人说是邪道的人出现。等一个能把歪理走出正道的人。”
陈无涯没再说话。他转身走向屋中央,盘膝坐下,双掌交叠置于膝上。错劲缓缓运转,掌心渐渐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真气——颜色混杂,既有血气般的暗红,又有清光般的微蓝,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被强行融合却又彼此共存。
“血无痕以为,力量来自吞噬。”他低声说,“他吸人精血,夺人记忆,以为这样就能掌控天机卷。可他错了。”
他抬头看向吴承渊:“真正的承继者,不是靠抢,而是靠信。是你愿意为他赴死,是他愿意为你断后。”
吴承渊怔住。
“你不是败了。”陈无涯站起身,目光灼灼,“你是等的人,现在才来。”
这句话落下,屋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变了。不再是逃亡者的藏身之所,也不再是孤臣逆子的避难之地。
吴承渊慢慢跪了下来,单膝触地,右手按在胸口:“自今日起,青阳遗部,听候调遣。”
白芷撑着墙壁,艰难起身。她没有拔剑,只是将手放在剑柄上,声音虽弱,却清晰如刃:“我也在此立誓——此战若成,必还江湖一个清明。”
陈无涯望向她,见她眼中光芒未灭,反而比从前更亮。他走过去,将铜牌轻轻放进她手中。
“你看这纹路。”他指着青莲底部的一圈细刻,“这是避世修功派的标记。他们不争权,不结盟,只求武道清净。这样的人,不会背叛自己的道。”
白芷低头看着铜牌,手指轻轻抚过那道磨损的边角。
陈无涯转身面向两人,右手握拳,缓缓举至胸前。
“我陈无涯,生于市井,长于流离。书院说我朽木不可雕,江湖说我歪理惑众。可今日,我就以这学渣之身,走这歪理之路,立下此誓——”
他声音渐沉,一字一顿:
“毁伪统,正道枢。若有违此誓,天地共弃!”
话音落,屋外风停,树叶不再晃动。
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竟连成一线,像一柄尚未出鞘的剑,静静横亘在黑暗之中。
吴承渊缓缓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是一叠折叠整齐的纸图。他将其铺在地上,用几块碎石压住四角。
“这是总坛三年内的巡防轮值表。”他指着其中一处标记,“每月初七,西角楼换岗间隙有半柱香空档。若有人能在此时引开执法队,内应便可开启地库密道。”
白芷强撑着凑近查看,眉头微皱:“但密道通往何处?是否已被封死?”
“通往旧藏书阁。”吴承渊答,“那里早已废弃,但有一条暗渠直通山外。当年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陈无涯蹲下身,手指沿着图纸边缘滑动,忽然停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这里有个记号,像是人为加的。你之前没提过。”
吴承渊神色微变,随即摇头:“我不记得画过这个。”
三人同时凝视那点墨迹——极小,却分明是个倒置的三角,下方还拖着一道短钩,像某种暗语。
陈无涯伸手触碰那处纸面,指尖传来一丝异样——墨迹未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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