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州城回来，段恒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于是，西山谷的画风再次突变。
试药的场景，从之前的“你追我逃，插翅难飞”，变成了“一个愿打，一个……不得不挨”。主要是步便宜这个老家伙如今把毕生的科研热情都倾注在了他身上，只要他还在西山谷喘气，就甭想逃过当小白鼠的命运。
躲，是躲不掉的。
既然反抗无效，那不如躺平享受……啊呸，是积极配合！
每天清晨，不用步便宜来堵门，段恒生就自己溜达着走到那半露天的“炼丹房”兼“实验室”门口，往那张专门为他准备好的铺着草席的石板床上一躺，二郎腿一翘，扯着嗓子喊：“步老头！开工了！今天又是什么新花样？是吃了能喷火的，还是能遁地的？赶紧的，麻溜的！试完老子还要去教突眼和大嘴怎么用正确的姿势摔跤呢！”
步便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配合搞得有点懵，随即便是狂喜！
看看！什么叫觉悟！什么叫奉献精神！这才是他步便宜的最佳拍档！
有了段恒生这个“不死战神”的全力配合，步便宜的研究进度简直像是坐上了段老板的凌云步，一路火花带闪电，突飞猛进！
种灵丹的药力冲击路径被一次次优化，对经脉的损伤降到了最低，成功率稳定在了九成八！
延寿丹那掠夺生机的阴寒药力，也被步便宜用各种阳属性药材巧妙地中和、引导，使其在逆转寿元的同时，对根基的损害大大降低。段恒生吃完之后，从最初的需要挺尸半个时辰才能缓过来，到现在只需要打几个带着冰碴子的寒颤就能活蹦乱跳。
两种逆天丹药，眼看着就要从理论走向现实，从夺命毒丸变成可能真的有点用的灵丹妙药！
西山谷的气氛空前高涨。
突眼和大嘴虽然依旧没能练出个所以然，但看着老爷和步神医整天围着丹药打转，听着他们讨论什么“龙虎交汇”、“水火相济”的高深话题，也觉得与有荣焉，练功更加卖力，虽然效果依旧感人。
铁柱则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段恒生试药后偶尔会排出一些无法吸收的药渣，混在食物里，这傻狗吃了之后，毛色越发油光水滑，眼神也越发灵动机警，甚至有一次还无师自通地帮步便宜叼回了一株掉落的药材，把步便宜感动得老泪纵横，直呼“通灵神犬”。
然而，就在这形势一片大好的关头，研究却卡在了一个关键的瓶颈上。
无论是种灵丹还是延寿丹，药效总是差了那么临门一脚。
种灵丹能冲击经脉，模拟灵根初生的迹象，但那股力量总是后继乏力，无法真正稳固下来，仿佛缺了一个引子，一个能让“种子”真正扎根发芽的契机。
延寿丹能掠夺生机，逆转衰老，但药力过后，总有一种“虚浮”之感，像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无法长久维持，更像是饮鸩止渴的透支，而非真正的延年益寿。
步便宜揪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白发，对着丹方和一堆瓶瓶罐罐苦思冥想了三天三夜，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不对，不对……药性已经趋于平衡，君臣佐使也配合得当，按理说该成了。可是，到底还缺了什么？”他喃喃自语，状若疯魔。
段恒生这几天没药可试，闲得浑身发痒，忍不住凑过去：“步老头，是不是火候不对？要不你把炉子烧旺点，再炼它个七七四十九天？”
步便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滚蛋！火候没问题！是药性本身！还缺一味能打破僵局，激发潜能的药引！”
“药引？”段恒生摸着下巴，“听起来很高级的样子，是千年灵芝还是万年雪莲？你说，我去给你偷……啊呸，是去给你找！”
步便宜摇了摇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大胆而危险的光芒：“不是那些温补之物。那些东西药性太和，破不开这最后的关隘。我们需要的是……毒！”
“毒？”段恒生一愣。
“没错！剧毒！”步便宜语气肯定，带着一种科研狂人特有的偏执，“而且是性质极其猛烈，能瞬间刺激身体机能，引发生死潜能剧烈变化的奇毒！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破而后立！唯有借助这等霸道的毒性，强行冲击那层屏障，才有可能让药力彻底融合，发生质变！”
毒医步便宜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想想看！以毒为引，以丹药为本，毒性猛烈冲击的瞬间，也是药力渗透融合的最佳时机！只要控制好毒性的量和发作时间，在身体濒临崩溃的极限，由丹药之力挽狂澜，不仅能化解毒性，更能借此打破桎梏，一举功成！”
段恒生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步老头，你确定你这是炼丹，不是在研究怎么把我送上西天的最新方法？”
步便宜瞪了他一眼：“废话！老夫研究了三十年，还能害你不成？关键是找到那种毒性足够猛烈，但又似乎能被某种力量克制或者转化的奇毒！这种毒物可遇不可求啊……”
段恒生眨巴着眼睛，脑子里开始飞速检索自己那三十年的“毒物品鉴”经历。
毒性猛烈？能刺激身体机能？引发生死变化？
这描述……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他猛地一拍大腿！
“卧槽！步老头，你说的这玩意儿，我好像知道哪儿有！”
步便宜猛地抓住他的胳膊，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知道？在哪儿？！快说！”
段恒生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表情，混合着怀念、后怕以及一丝吃货的本能。
“就在我那绝灵洞度假村……呃，就是黑荡山瘴气之地我待的那个山洞附近，”段恒生比划着，“有一种通体漆黑、叶子长得像鬼爪子、散发着甜腻香气的兰花，叫幽冥鬼爪兰。”
他回想起当年那一小口叶子带来的连绵不绝、毫无尊严的上吐下泻，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那玩意儿，毒性不直接要命，但特别折磨人，专门搞消化系统，让人拉得昏天黑地，吐得怀疑人生，能把你身体里的东西掏空一遍再强行重启……算不算剧烈刺激身体机能，引发生死变化？”
步便宜听得眼睛越来越亮，呼吸都急促起来：“幽冥鬼爪兰？专门作用于脏腑，引发极致排异反应……妙啊！太妙了！这等奇毒，正是用来打破丹药平衡，激发肉身潜能的绝佳药引！其毒性看似不烈，实则深入膏肓，由内而外引发剧变，正好契合种灵丹和延寿丹需要冲击内在关隘的特性！而且它不直接损毁经脉和魂魄，风险相对可控……嗯，相对可控……”
他看着段恒生，眼神热切得像是在看一座行走的毒草宝库：“你确定就在你那山洞附近？多不多？”
段恒生想了想：“多倒是不多，那玩意儿长得挺刁钻，就在峭壁石缝里。不过我当年为了测试毒抗，差点把它老窝给端了，记得清楚得很。而且……”
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那玩意儿对别人是剧毒，对老子来说，现在跟食材也没啥区别！顶多就是吃完多跑几趟茅坑的事儿！”
步便宜激动得胡子直抖：“好！好！太好了！长生，不，段大爷！段祖宗！你快去！快去把它采回来！小心点，连根带土，尽量保持完整！”
段恒生看着步便宜那副恨不得自己长出翅膀飞过去的样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得，刚消停没几天，又要出差了。
还是回那个蹲了三十年大狱的“老家”。
不过这次回去，心态完全不同了。以前是被迫度假，现在是主动进货。而且进的还是当年让他闻风丧胆体验极差的“特产”。
这算不算是衣锦还乡？还是算……好了伤疤忘了疼？
“行吧行吧，”段恒生伸了个懒腰，骨骼噼啪作响，“正好回去看看，我那度假村有没有被别的毒物给占了。”
他说走就走，也没啥好收拾的。跟突眼和大嘴打了声招呼，又揉了揉铁柱的狗头。
“傻狗，在家看好门，爹去去就回。”
铁柱汪了一声，尾巴摇得跟风车似的，似乎听懂了他的话。
段恒生脚下凌云步一动，身形化作一道淡影，瞬间消失在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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