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凌云步施展到极致，段恒生如同一道贴着地面飞行的青烟，掠过山川河流，朝着黑荡山的方向疾驰。与三十年前被正归子那老乌龟追杀时的亡命奔逃不同，此刻他心情轻松，甚至带着点故地重游的诡异期待感。
“卖卖批，别人衣锦还乡是前呼后拥，老子衣锦还乡是回毒窝里扒拉野菜！”段恒生一边狂奔，一边自嘲地嘀咕，“这剧本，也是没谁了。”
速度99点加持下，原本漫长的路程变得不再遥远。不过大半日功夫，那片熟悉的笼罩在灰黑色瘴气中的山脉轮廓便再次映入眼帘。
站在瘴气边缘，感受着那股熟悉又令人不适的腐朽腥甜气息，段恒生深吸了一口气，不是怀念，而是习惯。他运转《沧海归一诀》，灵武之力在体内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侵蚀而来的瘴气轻易隔绝在外。
以他如今的毒抗和实力，这外围的瘴气已经跟普通雾气没啥区别，顶多味道难闻点。
没有丝毫犹豫，段恒生一步踏入了灰黑色的浓雾之中，暗隐诀悄然运转，气息收敛，身形如同鬼魅，在崎岖湿滑、危机四伏的地形中快速穿行。那些曾经需要小心翼翼躲避的毒藤与泥沼，以及潜伏的瘴兽，此刻在他眼中如同自家后院里的摆设，甚至都懒得过多关注。
轻车熟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便来到了那个被藤蔓遮掩的洞口。
拨开茂密的藤蔓，一股略带潮湿、但比外界清新许多的空气涌出，带着他亲手“装修”时留下的混合了苔藓、兽皮和淡淡药渣的独特气味。
“到家了！”段恒生咧嘴一笑，侧身钻了进去。
洞府内一切如旧。
中央的水潭依旧清澈，滴答的水声规律而清晰。洞壁上方，他当年用发光苔藓拼凑出的那个代表自己的抽象小人图案，依旧散发着恒定的微光，只是边缘有些模糊，看来苔藓也在缓慢生长。他垒砌的灶台、石桌，铺设的“苔藓席梦思”都保持着原样，只是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之前开辟的那一小片农田，倒是生机勃勃。那几株被他评价为“长得像抹布”的苔藓，如今已经蔓延成了绿油油的一小片，厚实得能当毯子用。旁边那棵朱瘴果树苗，如今已长成了一人多高的小树，枝头挂着十几颗红艳艳、晶莹剔透的果子，散发着诱人的果香和温和的药力波动。
“哟呵，长势不错嘛！”段恒生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摘下一颗朱瘴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水混合着精纯的能量在口中爆开，熟悉的味道让他眯起了眼睛，
“还是家里的果子甜！”
三下五除二干掉果子，他将果核随手扔回“田”里，算是补充种子。然后，他的目光投向了洞府一侧的峭壁。
那里，几株通体漆黑、叶片如同狰狞鬼爪、散发着浓郁甜腻香气的植物，正从石缝中顽强地伸展出来，正是此行的目标——幽冥鬼爪兰！
比起三十年前，这几株鬼爪兰似乎更加茂盛了，黑色的叶片油光发亮，那甜腻的香气也更具穿透力，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生灵前来品尝，然后给予它们一场终身难忘的“洗礼”。
段恒生看着这几株曾经让他体验过极致“通畅”的老伙计，嘴角抽搐了一下，胃部隐隐有些条件反射性的不适。
“老朋友们，好久不见，看来你们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他搓了搓手，从怀里掏出步便宜特意准备的，某种韧性极强的毒藤编织的袋子和一把小药锄。
他动作麻利，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株幽冥鬼爪兰连根带土挖出，尽量不损伤根系，然后整齐地码放进藤袋里。一边挖，一边心里吐槽步便宜：“这老家伙，使唤起人来真是不客气，要这么多，是想把老子当长期毒草供应商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下手却毫不含糊。很快，藤袋就被装得满满当当，足够步便宜挥霍很长一段时间了。
将袋口扎紧，那股甜腻到发齁的香气总算被隔绝了大半。段恒生掂量了一下分量，满意地点点头。
“搞定，收工！”
他最后环顾了一下这个生活了三十年的“绝灵洞府度假村”，拍了拍那棵朱瘴果树：“好好长，下次回来，希望你能结更多果子。”又看了看水潭和洞壁上的抽象画，这才转身，毫不留恋地钻出洞口，重新没入浓密的瘴气之中。
回程的路上，他心血来潮，没有直接回西山谷，而是拐了个弯，朝着边城的方向而去。
三十年过去，他也想看看，那个曾经被屠戮一空，如今又被重建的边城，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
再次施展凌云步，速度全开。不到半日，一座巍峨的雄城轮廓便出现在地平线上。
远远望去，段恒生便是一愣。
这……这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边城吗？
记忆里的边城，虽然也算军事重镇，但城墙低矮，城内建筑杂乱，带着边塞特有的粗犷和破败。
而眼前的这座城池，城墙高达十余丈，以巨大的青石垒砌，坚固厚重，城楼上旗帜招展，甲士巡逻，气象森严。城郭范围更是扩大了数倍不止，远远就能听到城内传来的鼎沸人声，显示出惊人的活力。
“卧槽，这是鸟枪换炮，直接升级成主城了啊！”段恒生啧啧称奇，王霸天和南天柱这两人，看来是真有点本事。
他放缓脚步，随着人流走向城门。守城的士兵穿着精神抖擞的新式号衣，检查着来往行商货物，虽然严格，但并无刁难，秩序井然。
缴纳了微不足道的入城税，段恒生踏入了边城。
城内景象更是让他眼前一亮。
街道宽阔平整，足以容纳数辆马车并行。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卖什么的都有：绸缎庄、粮食铺、铁匠铺、酒楼、茶肆……甚至还有几家挂着“异域奇珍”招牌的店铺，引得不少人驻足。行人摩肩接踵，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口音交汇，透着一股蓬勃的朝气与繁华。
“这可比云州城那边热闹多了……”段恒生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一边感慨。看来新朝初立，百废俱兴，这位于北境的门户得到了重点发展。
他逛着逛着，来到了一处类似集市的地方，这里更加热闹，多是些摆地摊的，卖些山货、药材、皮子、手工制品之类。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一个摊位吸引了过去。
那摊位不大，摆着几张硝制好的兽皮和一些零散的药材。摊主是四个看起来风尘仆仆、面带精悍之色的汉子，正是他之前在瘴气之地边缘“偶遇”并“救”下的那四个边城来人！
此刻，他们正在与一个穿着体面、像是药店管事模样的人讨价还价，交易的物品，赫然是几颗乌黑发亮、带着森白纹路的尖锐牙齿——正是段恒生当初留给他们的刺骨豹牙齿！
“……王管事，您再瞧瞧，这成色！这大小！绝对是上好的刺骨豹牙，磨成粉入药，或者做成匕首柄，都是极品！五十两一颗，真不贵！”那领头汉子唾沫横飞地推销着。
那王管事拿着豹牙，对着光仔细看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但嘴上却道：“东西是不错，不过五十两太贵了。四十两，我全要了。”
“四十五两！最低四十五两！我们兄弟可是拼了命才从黑荡山弄来的！”另一个汉子帮腔道。
“四十二两！成就成，不成我就去看看别家。”王管事作势欲走。
“成！成！就四十二两！”领头汉子连忙拉住他，脸上笑开了花。
最终，五颗刺骨豹牙，以二百一十两银子的价格成交。那四个汉子拿着银票，喜滋滋地数了又数，显然对这趟“冒险”的收获极为满意。
段恒生在一旁看得暗暗咂舌。
“卖卖批，这玩意儿这么值钱？四十二两一颗？老子当年当零食啃了多少只刺骨豹来着？”他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一个亿。
不过转念一想，当初要不是靠着那些“零食”硬生生把毒抗刷上去，恐怕也熬不过正归子那三十年的堵门，更别提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地在这里看热闹了。
“看来以后要是缺钱了，去瘴气之地打打猎，倒是个不错的来钱路子。”段恒生摸着下巴，开始认真考虑这个“副业”的可行性。以他现在的实力，收拾那些刺骨豹、蝎尾兔之类的，简直比呼吸还简单。弄点皮毛、牙齿、骨头什么的出来卖，岂不是财源滚滚？
这个念头让他心情愉悦了不少。毕竟，他之前度化赵青楼女子赵盈儿以及无头鬼陆十伍等人，“辛辛苦苦”攒下的那十几万两银票，随着云州城被毁，相关钱庄估计也早就灰飞烟灭，彻底成了废纸。想想就肉疼！
“还是真金白银和硬通货靠谱啊！”段恒生得出了结论，“以后赚了钱，得多囤点现银和值钱玩意儿，银票这玩意儿，太虚了，说变废纸就变废纸。”
他看着那四个兴高采烈收拾摊位的汉子，没有上前相认的意思。萍水相逢，各取所需，他留下了豹牙，对方带他出瘴气并提供了信息，已经两清。
又在边城里转悠了一会儿，感受了一番这陌生又繁华的烟火气，段恒生便不再停留。他找了个无人角落，脚下发力，身形再次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流光，朝着西山谷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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