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王复生,上班以后,也没闲着。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区,他决定先主动出击,打个电话回筹备组总部,探探口风,顺便把增加辅助人员的申请正式提上去。
他拿起自己的日常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王正主任的工作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但传来的却不是王正那沉稳有力的声音,而是一个略显紧张、刻意放低的男声:“喂,您好,这里是王正董事长办公室。”
王复生一听这声音,眉头下意识地就皱了一下——丁有才。他心里那股被挂了电话的火气还没完全消呢。但他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开口道:“喂,我是琴岛特别小组的王复生,找王主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能听到细微的吸气声。然后,就在王复生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听筒里突然传来“嘟…嘟…”的忙音。
电话被挂了。
“我靠?!”王复生拿着话筒,一脸错愕加不爽,“这孙子!真敢啊?!”
他盯着电话,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再打过去“慰问”一下这位丁大秘书,手机却先震动起来,一个京城的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王复生按下接听键,没等他开口,一个热情中带着亲切的中年男声就传了过来:“哎呀,王组长!您好您好!刚才真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是筹备组办公室主任,我叫秦海涛。刚才丁秘接电话的时候,可能是不小心手滑,按错了键,把电话给挂了,正巧他手头有点急事,就被叫出去了。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啊!”
王复生心里冷哼一声:“手滑?按错?骗鬼呢!分明是那小子知道是我,心里发虚,没胆子接,又怕再挨骂,干脆溜了。” 不过他面上不动声色,语气也转为客气:“哦,是秦主任啊,没事没事,一点小误会,理解。丁秘书工作忙嘛。”
“王组长您真是大人有大量!” 秦海涛在电话那头笑呵呵地奉承了一句,随即转入正题,“您找王董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不巧,王董这会儿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协调会,一时半会儿可能结束不了。您看有什么事情,方便的话可以先跟我说说,我这边先记下来,等王董一散会,我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王复生心里明镜似的,这秦主任恐怕是得了丁有才的“求救信号”,主动出来打圆场、挡枪的。不过这也正好,增加辅助人员这种事,跟办公室主任说,由他正式记录上报,流程上更规范。
“是这样的,秦主任,”王复生换上一副谈工作的口吻,“我们琴岛特别小组这边,前期工作已经全面铺开了,人手实在紧张得厉害。尤其是行政、财务、后勤保障这些辅助岗位,缺口很大。我们内部讨论了一下,急需增加几个辅助人员名额。具体的需求,我待会儿让我们的周亦儒秘书整理一份详细的申请和岗位说明,正式报给筹备组办公室。”
秦海涛立刻应道:“没问题,王组长!这是正事。您把需求报过来,我这边收到后马上登记,等王董批示。您大概需要增加多少名额?我先心里有个数。”
王复生大致把昨天会上讨论的几个关键辅助岗位说了一下:“初步估计,大概还需要6到8个名额,主要是负责日常行政文书、对外联络协调、财务出纳辅助、物资资产管理以及基础的资料整理这些工作。都是些基础但不可或缺的岗位。”
“6到8个……嗯,我记下了。” 秦海涛的声音很认真,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王组长,您放心,这事我一定给您盯紧了。等周秘书的正式申请一到,我立刻走程序。咱们筹备组现在千头万绪,都是为了项目能顺利推进,一线同志们的困难,总部一定全力支持解决!”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支持,又没越权承诺,充分展现了办公室主任的圆滑和老道。
王复生道了谢,正准备挂电话,忽然心思一动,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秦主任,听您这口气,是刚调来筹备组不久?以前在哪个单位高就啊?”
秦海涛呵呵一笑,语气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谦虚:“王组长好眼力。我是上个月刚从中化国际装备公司调过来的,以前在那边也是负责办公室和行政这一摊。这不,组织需要,就把我调来给王董和咱们这个大项目服务了。以后还有很多需要向王组长您学习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啊。”
中化工国际装备公司?王复生心里快速过了一遍。这可是大型央企中化工集团旗下专门搞重型化工装备和工程服务的骨干企业,跟精炼项目在产业上能衔接得上。把这样企业里有经验的行政管理人员调来筹备组,这人事安排本身就透露出强烈的信号——集团公司架子搭起来的速度,恐怕比赵劲松他们说的还要快。
“秦主任太客气了,互相学习。” 王复生客气了一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放下话筒,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扶手。丁有才躲着他,来了个更圆滑的秦主任对接,筹备组办公室的班子在快速充实……这一切都印证了赵劲松和周亦儒的消息:成立集团公司,已经不再是“计划”,而是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实施”阶段。
“看来,我这申请递得正是时候。” 王复生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在集团正式挂牌前把一些基础辅助人员的编制和用工方式确定下来,等集团一成立,很多手续办起来就顺理成章了。他仿佛已经看到,不久的将来,这空荡荡的六楼,会坐满忙碌的身影。
协调会开了整整一个上午。当会议室厚重的木门终于打开时,王正主任端着那个跟随他多年的保温杯,与几位副总、核心部门负责人谈笑着走了出来。从众人脸上轻松的表情和偶尔迸发的笑声判断,会议进行得相当顺利,几个关键的推进障碍似乎都得到了解决。
一直守在走廊的秦海涛主任见状,立刻快步迎了上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一边陪着王正往办公室走,一边简洁地汇报了几件需要他知晓的日常事务。
走到办公室门口,秦海涛才从文件夹里抽出那张记录了王复生需求的便笺,用清晰但不打扰的语调汇报道:“董事长,还有件事。刚才琴岛‘前期规划与资源协调特别小组’的王复生组长打来电话,反映他们那边一线工作全面铺开,人手非常紧张,尤其是行政、财务、后勤等辅助岗位缺口很大。”
他稍微停顿,观察了一下王正的神色,见对方只是听着,便继续道:“王组长询问是否可以增加一些辅助人员。我初步了解了一下,他们需要的这些岗位,按照编制分类,确实不属于需要总部严格审批的一类(部委挂职)和二类(集团未来正式编)人员。王组长的意思,主要是想通过招聘第三方派遣人员(也就是第三类人员)来解决。这是他们初步拟定的岗位需求清单,需要您的批准才能从项目经费中列支相关费用。”
说着,他将那张便笺纸双手递了过去。
王正接过纸张,脚步未停,一边往办公室里走,一边目光快速地在纸上扫过——行政文员、出纳助理、资料管理员、物资协调员……都是些最基础、却不可或缺的支撑性岗位。他几乎没怎么思考,端着保温杯的手随意挥了挥,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种小事,让他自己决定就行了。费用就从他们小组的项目前期经费里正常列支,按财务规定走报销流程。”
他走进办公室,将保温杯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转过身,看着跟进来的秦海涛,又补充了一句,这话更像是对秦海涛,也是透过他传递给王复生的:“你回头告诉王复生一声,以后类似这种人员补充、日常物资采购、以及项目推进中不涉及重大原则和超出预算的临时性支出,只要在他们被授权的职责范围和预算额度内,他自己看着办,定了就行。不用事事都往我这里报。”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给你划定了跑道(职责和预算),明确了底线(原则和规定),在跑道之内、底线之上,怎么跑、用什么节奏跑,你自己定。什么是需要上报的“大事”,什么是可以自主决断的“小事”,由他这个一线负责人自行判定。
秦海涛和他身后跟着、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丁有才,闻言都是微微一怔。
秦海涛是惊讶于这份授权的力度和信任度。人事权(哪怕是针对第三类派遣人员)和一定额度的财务审批权,在任何一个成熟的央企或大型项目中,都是需要层层把关、集体决策的核心权限。通常,一个先遣小组的负责人,充其量只有建议权,最终的用人、花钱,都必须报请上级主管部门甚至班子会议批准。像这样直接下放给一个远在琴岛的、临时性的项目组长,几乎是不可想象的。这已经不像是普通的上下级授权,更像是对一个全权代表的信任。
丁有才的震惊则掺杂着更多复杂的情绪。他想起自己之前还试图用“总部指令”来拿捏王复生,结果对方根本不买账。现在看来,王主任对王复生的支持力度远超他的想象,甚至到了赋予其“一方诸侯”般自主权的地步。自己那点小心思和小动作,在绝对的实力和信任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多余。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觉后颈有些发凉。
“明…明白了,董事长。”秦海涛迅速收敛了脸上的讶异,恢复了一贯的表情,“我会将您的指示准确传达给王组长。” 他心中暗忖,看来以后与这位王组长打交道,必须调整心态和方式了,这绝不是可以按寻常项目负责人对待的角色。
王正点点头,不再多言,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看了起来。秦海涛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里,丁有才忍不住低声对秦海涛说:“秦主任,这……王董对琴岛那边的授权,是不是有点太……”
秦海涛看了他一眼,目光深深的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压得很低:“丁秘书,领导有领导的考虑。王组长那个位置,情况特殊。他要面对的是瞬息万变的工地现场、错综复杂的地方关系、和急需解决的实际问题。事事请示,黄花菜都凉了。给予必要的自主权,是为了提高效率,确保项目推进。我们办公室的工作,是做好服务和支持,准确传递领导的意图,而不是质疑领导的决策。”
他拍了拍丁有才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一些,但话里的提醒意味很浓:“尤其是你,以后和王组长那边沟通,要多注意方式方法。明白吗?”
丁有才心中一凛,连忙点头:“是,秦主任,我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在王正主任心里,王复生和那个远在琴岛的特别小组,分量有多重了。自己之前那点小摩擦,现在看起来,不仅愚蠢,而且危险。
王复生刚挂断和孙管家的电话,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别墅要能看见点海景之类的细节,桌上的另一部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正是刚才拨回来的电话。
他接起电话,秦海涛那热情又不失稳重的声音传了过来,将王正主任的指示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尤其是那句“以后这些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定了就行”。
王复生听完,握着手机,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确认:“秦主任,您的意思是……我这边可以自己决定,再招几个计划外的辅助人员了?用第三方劳务那种?”
电话那头,秦海涛的声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平稳,却又巧妙地传递着更深层的意味:“王组长,董事长的话很明确:这种小事,你自己解决。” 他特意在“小事”和“自己解决”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王复生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现在在体制边上蹭,知道规矩多,又问了个实操问题:“那……这第三方劳务公司,是筹备组这边有指定的,还是我们可以自己在琴岛本地找合规的?”
秦海涛的回答几乎是模板式的重复,但其中蕴含的授权意味却更加清晰:“王组长,董事长说了,小事,你们自己解决。 只要符合国家《劳动合同法》和《劳务派遣暂行规定》,程序合规,费用在你们预算内正常列支,人选你们把关,就行了。”
这下,王复生彻底明白了。“明白了,谢谢秦主任,辛苦了!”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琢磨了好一会儿。
“嘿嘿……” 他忽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有一丝受宠若惊,“王主任啊王主任,您这信任……给得可是够瓷实的。就不怕我这边拿着鸡毛当令箭,胡搞瞎搞,贪钱揽权?”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自己随即就摇了摇头。贪钱?别说王正知道,就连他手下赵劲松、刘美玲他们都看得出来,他王复生根本不缺钱,他自己那些不好估值的“收藏”和卡里的余额。说句实在话,凭他自己的财力,咬咬牙,真自己从头折腾一个类似规模的工厂,未必就完全办不到,只是没必要也不可能那么做罢了。
揽权?那就更可笑了。王复生对自己有着清醒到近乎“自黑”的认识。让他管货源、把握大方向、甚至去跟各路神仙妖魔打交道,他都可能有点歪才。但让他正儿八经、滴水不漏地管理一个庞大复杂的行政体系,协调无数细务,他觉得自己能把现在手下这四位精英骨干哄住、带顺,已经算是超常发挥,接近个人管理能力的极限了。再多给他权,他也玩不转,反而头疼。
“我这也就是个冲锋陷阵的命,坐镇中军、运筹帷幄这种精细活儿,还得王主任那样的人物来。” 王复生自嘲地笑笑,心里却挺舒坦。这份信任,沉甸甸的,但也让他感觉手脚放开了许多。至少,再招几个帮手、买点办公用品之类的事,不用再绞尽脑汁写报告等审批了。
他正琢磨着是先把招人的事交代给路茜去张罗,还是先过问一下孙管家找别墅的进度,办公室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只见周亦儒推门走了进来,鼻尖还有点被外面冷风吹红的痕迹。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穿着深色羽绒服、背着个略显沉重的黑色双肩包的年轻人。来人面容清秀,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着打扮是那种标准的码农模样,与周亦儒身上那种机关文员的含蓄气质截然不同,更不像何劲松那mSS的看谁都像敌人的样子。
周亦儒侧身让开一步,对王复生说道:“王组长,肖专家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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