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方山阵地方向,那声沉闷但足以撼动大地的巨大爆炸声传来时,整个南京城,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日军那如同催命符一般,持续了数日的猛烈炮击,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在战场上空。
几秒钟后,不知是哪个阵地上,一个士兵试探着喊了一句:“炮击……停了?”
这声疑问,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停了!真的停了!”
“狗日的哑巴了!他们的大炮哑巴了!”
“我们的人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震天的欢呼声,如同火山喷发,从光华门,到雨花台,再到中华门,从南京城防的每一处阵地,每一个战壕里,猛地爆发出来。无数的士兵从掩体里探出头,他们互相拥抱着,又哭又笑,将手里的钢盔、步枪,一切能扔的东西都抛向了天空。压抑了太久的恐惧、绝望和愤怒,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彻底的宣泄。
守军的士气,如野火燎原,空前高涨。
李逍遥的指挥部里,气氛却与外面的狂欢截然不同。
他站在巨大的沙盘地图前,背对着所有人,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那双因为连日不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城外方山的方向。当那声爆炸传来,当那致命的炮击停止时,他那紧握得指节发白的双拳,才终于,缓缓地松开了。
成了。
丁伟他们,真的做到了。
指挥部里的参谋们,也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成功了!旅长!我们成功了!”
“太好了!这下看小鬼子还拿什么攻城!”
唐生智的贺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了过来。电报上的言辞极尽赞美,称此次奇袭为扭转乾坤之壮举,对李逍遥这位独立旅的年轻将领,大加赞赏。
紧接着,楚云飞亲自来到了指挥部。
他还是那身笔挺的将校呢,只是军帽下的脸色,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他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到李逍遥面前,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逍遥能感觉到,楚云飞的手在微微颤抖。
“逍遥兄……”楚云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眶,竟然红了。
他什么也没说,但李逍遥都懂。三五八团的弟兄,没有白死。
李逍遥看着他,同样没有说话,只是回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楚兄,是我们所有中国人,欠他们一条命。”
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然而,胜利的喜悦,如同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指挥部里,短暂的兴奋过后,气氛重新变得凝重。
一个巨大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派出去的突击队,还没有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爆炸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按照原定计划,丁伟的突击队在完成任务后,会沿着预定路线,在两个小时内撤回城南的己方阵地。
但现在,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指挥部里的无线电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呼叫着突击队携带的那部电台的频率,但听筒里传来的,只有一片嘈杂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电流声。
石沉大海。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支孤军,深入敌后,在炸毁了日军最重要的战略目标之后,想要从数万敌军的重重包围中全身而退,其难度,不亚于登天。
他们很可能……回不来了。
赵刚走到李逍遥身边,低声说道:“逍遥,我已经派了最好的侦察兵,分几路去接应了。但是……日军的封锁太严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李逍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强行压下内心那股如同刀割般的担忧和绞痛。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更不是消沉的时候。作为这支部队的主心骨,他不能流露出任何软弱。那一百多个弟兄,用他们的命,为南京城,为几十万守军,争取到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不能浪费这用生命换来的时间。
猛地转过身,他脸上的所有情绪都已收敛,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如同钢铁般的冷静。
目光重新落在了那幅巨大的沙盘地图上。炮击虽然停了,但日军的合围,却在以更快的速度收紧。从地图上看,日军的十几个师团,像一把巨大的钳子,正从南、东、西三个方向,死死地钳向南京。没有了重炮,他们会用飞机,用坦克,用人命,来填平这最后的几十里路。
真正的血战,才刚刚开始。
而南京,这座孤城,背靠长江,三面受敌,已然是一块死地。必须为最坏的情况,准备一条后路。
“赵刚。”李逍遥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指挥部的每一个角落。
“到!”赵刚立刻应道。
李逍遥的手指,在地图上,从南京城,一路划过下关码头,最终,重重地落在了长江北岸。
“从现在开始,你亲自负责三件事。”
“第一,秘密统计城内所有可用的船只,无论大小,木船、渔船、商船,只要能浮在水上,能载人的,全部给我在地图上标记出来,并找到它们的实际控制人。”
“第二,让工兵和侦察部队,沿着从下关到燕子矶的沿江地带,给我勘探所有可能的渡江地点。水流速度,岸边地形,日军水面舰艇的巡逻规律,我都要最精确的数据。”
“第三,让情报部门,不惜一切代价,通过我们所有的秘密渠道,联系江北的己方部队。无论是汤恩伯的军团,还是新四军的游击队,我需要知道他们在哪里,兵力如何,态度如何。”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果断,不带丝毫的犹豫。
指挥部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刚刚取得了一场振奋人心的大捷,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守城血战。可他们的旅长,却在胜利的下一秒,已经开始筹划撤退。
赵刚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逍遥,他从李逍遥那平静得可怕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
这不是怯懦,这是超越所有人的远见和冷静。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我马上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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