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欢深深地望着她,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那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化作一丝极淡、却无比清晰的信任和……依赖。他微微阖上眼,紧握着她的手,仿佛那是他在这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静室内,药香与血腥气交织,紧握的双手传递着无声的誓言,守护着这方寸之地摇摇欲坠的安宁。而静室外,铁与血的碰撞,仍在继续。萧景琰的毒牙,正试图撕开这最后的屏障。
行宫东墙的爆炸声和喊杀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炸开了看似平静的局面。萧景琰这次确实下了血本,不仅动用了威力不小的火药(可能是从某些秘密渠道获得的陈旧军械,或者是由工匠临时赶制的粗糙震天雷),更派出了麾下真正精锐的“影刺”小队,混杂在那些被煽动的宗室私兵之中,试图趁乱打开缺口。
爆炸点在东墙一处相对薄弱的老旧排水口附近,硝烟弥漫,碎石飞溅,确实炸开了一个不大的豁口。早已埋伏在附近的亡命之徒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嚎叫着向豁口涌来!
“堵住缺口!弩手压制!长枪队上前!死守!”安湄冰冷的声音穿透烟尘,没有丝毫慌乱。她早已预判到对方可能会利用爆破手段,东墙附近的防御本就是重点。
瞬间,早已待命的惊雷骑重甲步兵如同移动的铁壁,迅速合拢,厚重的盾牌层层叠叠,瞬间封死了那个豁口!长枪如林,从盾牌缝隙中凶狠刺出,将最先冲进来的几名敌人捅成了筛子!了望塔和两侧墙垛上的弩手更是毫不留情,密集的箭雨覆盖了豁口外试图涌入的敌群,惨叫声不绝于耳。
陆其琛的身影出现在东墙一段完好的墙垛后。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冷冽如冰,手中的墨玉弓每一次嗡鸣,都必然伴随着一声敌方头目或鼓噪最凶者的惨叫倒地。他的射击精准而高效,专挑敌人的指挥节点和士气支撑点下手,极大地缓解了正面防守的压力。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身先士卒冲杀在前,而是像一个最冷静的猎手,用最小的代价,最大化地削弱着敌人的攻势。这种沉稳狠辣的战术风格,与过去那个崇尚正面碾压的陆其琛判若两人。
战斗异常激烈。萧景琰的“影刺”确实精锐,身手矫健,悍不畏死,几次险些利用钩锁和敏捷的身手翻越墙头,都被亲卫们用命挡了回去。墙头上短兵相接,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不断有亲卫受伤或倒下,但立刻有人补上位置,防线如同磐石,岿然不动。
安湄银甲染血,如同愤怒的女武神,亲自镇守在战况最激烈的区域。她的长剑每一次挥出都带着风雷之势,精准地收割着生命。她的指挥更是如同精密的地图刻在脑中,不断调动着预备队,填补可能出现的漏洞,甚至还能抽冷子下令一小队精锐从侧门悄然杀出,对攻城的敌军侧翼进行了一次反冲锋,搅乱了对方的阵脚。
这场攻防战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最终,在丢下近百具尸体(其中大部分是那些被蛊惑的宗室私兵和亡命徒,真正的“影刺”损失不大,见事不可为便迅速撤离了)后,进攻的敌人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在密林之中。
行宫暂时守住了,但气氛更加凝重。亲卫们默默地清理着战场,抬下阵亡同伴的遗体,修补着破损的墙体和防御工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损失报告很快呈送到安湄和陆其琛面前。亲卫战死十七人,重伤二十余人,轻伤更多。箭矢消耗巨大,部分防御设施需要时间修复。更重要的是,士兵们的体力和精神经过这番激战,消耗极大。
“萧景琰是在用这些杂碎的命,来磨我们的刀。”陆其琛看着阵亡名单,声音沙哑低沉,手背青筋暴起。这份名单,比之前那长长的阵亡名册薄得多,但每一个名字,此刻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这些人,本不该死在这无休止的消耗里。
安湄擦拭着剑上的血迹,眼神冰冷地望向渊国都城的方向:“他知道强攻不下,便行此毒计。这些皇亲国戚,在他眼中不过是可消耗的棋子,用来试探,用来消耗,用来寻找我们的弱点。而他真正的精锐,‘影刺’和可能隐藏的底牌,始终未动。”
她转向陆其琛,目光锐利:“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兄长的情况刚刚稳住,白芷也到了极限。军队疲惫,补给线被骚扰,士气虽未跌落,但持续紧绷,终有断裂之时。萧景琰可以等,我们等不起。”
与此同时,萧景琰听着心腹汇报行宫攻防战的结果,脸上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反而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果然……安湄和陆其琛,没那么容易拿下。尤其是陆其琛,吃了这么大亏,倒是学乖了,懂得隐忍和精准打击了。”他轻轻敲着桌面,眼神幽深,“损失些宗室的废物和招募的流民,无足轻重。‘影刺’只折了三人,还在可控范围。重要的是,我们试探出了他们的防御重点,消耗了他们的体力和储备,也看到了陆其琛并未完全失去战力……这就够了。”
一名幕僚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接下来我们是否继续施压?那些宗室经过此次,恐怕已心生惧意……”
“惧意?”萧景琰嗤笑一声,“由得他们吗?告诉他们,下次进攻,赏格翻倍!死了的,抚恤加倍,荫及子孙!活下来的,封邑再加三千户!重赏之下,总有不怕死的蠢货往前冲!”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算计:“而且,谁说我们只有强攻一途?安若欢那个病鬼和白芷那个医女,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传令给潜伏的‘蛛网’(他麾下的情报和暗杀组织),不惜一切代价,查清行宫内的布局,尤其是安若欢静室的具体位置和守卫情况!下一次,我们要送一份‘大礼’,直接送到安若欢的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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