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天已经黑了。
断剑还在腿上躺着,剑身冰凉,像块废铁。阿骨打蹲在门口啃干饼,听见动静扭头看我:“昭哥醒了?”
“嗯。”我动了动手腕,药劲过去了,骨头缝里又开始发沉。但比早上强点,至少能坐起来不晃。
“你睡了快两个时辰。”他咽下嘴里的渣,“外头风越来越大,雪都堆到窗台了。”
我没理他,指尖在剑脊上敲了三下。轻的,就跟弹烟灰似的。
屋顶破洞那儿窸窣响了几声,一只灰毛鼬鼠顺着房梁滑下来,摔了个跟头,滚进屋里。墙角那截藤蔓精也抽了抽,冒出个脑袋,眼睛是两颗发绿的豆子。门外雪地一震,三条黑影窜进来,落地就变人形,歪歪扭扭站成一排。
都是我平时养着跑腿的小妖。
“开会。”我说。
阿骨打一拍大腿:“兄弟们,昭哥开茶话会了!今天主题——谁听见了不该听的话!”
“我我我!”鼬鼠蹦到桌上,“城西李府半夜运棺材,连抬四次!最后一次里面还有血往外滴!”
藤蔓精甩着叶子:“不止!我在尚书府后院看见黑袍人往花坛倒东西,那花吃了一口,当场长出人脸!”
“我也看见了!”另一个小妖抢话,“兵部侍郎家书房整夜点红烛,烛油是黑的,烧完地上留的是符文!”
屋子里乱成一锅粥。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越拔越高。
我靠在墙上,闭眼听着。疯批值面板在脑子里慢慢涨:【吵得挺好,信息量拉满——+2】【再疯点,让他们抢着说——+3】
阿骨打最来劲,原形一现,尾巴炸成蒲扇:“我在废墟北边蹲了一宿,真听见两个黑影说话!一个说‘联络线没断’,另一个回‘内应还在朝中’!”
“哈哈哈!”藤蔓精直接笑岔气,“你连人话都听半截,还学人家当密探?‘灯应’都能听成‘内应’,你咋不上天?”
其他妖跟着起哄。鼬鼠学他:“内应在朝中——噗!”
阿骨打急了,龇牙:“我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我忽然睁眼:“你说……他们提了‘内应’?”
笑声戛然而止。
“好像是……”阿骨打挠头,“也可能不是……但我真听见了‘还在朝中’这四个字。”
我盯着他看了两秒,抬手弹他脑门一下:“蠢。”
他低头。
“但方向对。”
屋里安静下来。我慢慢把几条线串起来。运棺材——死人不能见光,得偷偷运;血喂花——邪术续命,借阴气养魂;红烛画符——布置阵法,准备接引。再加上“内应未断”……
这些事不是散的。有人在底下串着做。
我开口:“记住三个重点。第一,常去城西乱葬岗的,盯死。第二,书房供红烛的,记名字。第三,夜里不用灯的,查底细。”
“为啥不用灯的也要查?”一个妖问。
“正常人晚上都点灯。不点的,要么瞎,要么怕光。怕光的……多半不是人。”
众妖点头。
阿骨打挺胸:“发现线索奖三天口粮!”
“加一条。”我补充,“谁送上来的情报能用,额外给一瓶化形丹。”
“真的?!”一群妖眼睛全亮了。化形丹能让他们多撑几天人形,不容易露馅。
“小爷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我冷笑,“你们去查,查出来告诉我。别惊动,别动手,只管看,只管听。”
“明白!”
一阵风似的,全散了。屋顶钻走,墙缝缩回,门口几个影子一闪就没。阿骨打最后一个走,临出门回头:“昭哥,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顺了两个馒头。”
“放那儿。”我指角落,“你去盯废墟那边,换班轮守,别漏了夜里的动静。”
他点头,把馒头放下,转身出去,雪地留下一串脚印,很快被新雪盖住。
屋里又静了。
我靠着墙,把断剑横在腿上。手指搭在剑柄,轻轻摩挲。系统面板浮出来,疯批值涨到28,刚够兑一瓶低阶恢复药剂。但我不急。这种时候,情报比药重要。
外面风刮得紧,屋顶漏风,吹得地上灰屑打着转。我眯着眼,脑子里过刚才那些话。
李府运棺材——哪家死了人不敢走正门?
尚书府血养花——种的是什么,需要活人血?
兵部侍郎点红烛——他在等谁的信号?
三条线,最后都指向一个地方:朝中有鬼。
不是一个人,是一群。组织倒了台,但他们的人还在。暗线没断,随时能重新接上。
我扯了下嘴角。
赢了个开头,就以为结束了?天真。
正想着,断剑忽然颤了一下。
很轻,就像有人在里面轻轻敲了下。
我低头看它。
“你也急了?”我低声说,“憋了这么久,想出来透口气?”
剑没回应。但它比任何时候都烫。
我把它抱得更紧了些。
没过多久,屋顶又响。
我抬头。
阿骨打半个身子从破洞钻进来,脸都冻紫了:“昭哥!刚回来一个兄弟,说刑部左侍郎今晚去了乱葬岗,带了个黑箱子,埋在老槐树底下!”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前。”
“他人呢?”
“刚走,骑马回城了。”
我慢慢坐直。刑部左侍郎?那可是负责缉查妖案的主官之一。他半夜去埋东西?
“带箱子?”
“对,黑木的,边角包铜,锁口还贴了符纸。”
我笑了。
符纸压箱,不让东西出来,也不让外人看见。
藏的不是死人,是活物。
或者……本该死,但还没死透的东西。
“通知刚才那批人。”我说,“调整目标。现在起,重点盯三个人——刑部左侍郎、工部员外郎、礼部主事。他们书房要是点了红烛,立刻来报。”
“可你怎么知道他们也会点?”
“赌的。”我靠回墙角,“但赌赢的概率很大。”
阿骨打愣了下,点点头,转身又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
他回头。
“下次进屋,走门。”
“哦。”他讪笑,“忘了。”
他从破洞爬下去,踩得屋顶哗啦一声响。
我闭上眼,手指在剑身上划过。
疯批值又涨了一点。【布局开始,棋子动了——+2】
外面雪还在下。风灌进来,吹得墙角的馒头皮都翻了个面。
我摸了摸腰间的断剑。
“等了这么久。”我低声说,“总算有人按捺不住了。”
屋外远处,一道黑影骑马穿雪而过,马蹄声闷在雪里,很快消失。
我睁开眼,盯着屋顶破洞。
那里有一片雪花飘进来,在半空停了一下,然后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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