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粘稠的、甜腻中带着蛋白质彻底腐败后恶臭的气味,率先钻入鼻腔。
陈默猛地睁开眼,视野里一片昏沉。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款游戏登录界面那流光溢彩的景象,而是绝对的、近乎实质的黑暗,只有几缕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冰冷的、生锈的铁条轮廓。
他动了动,身下传来金属轻微扭曲的呻吟,整个人随着这动作摇晃起来。吱嘎——!尖锐到让人牙酸的摩擦声骤然炸响,穿透耳膜,直抵大脑深处。是铁锈。大量的、剥落的铁锈,在他细微的动作下发出抗议。
这是一个笼子。一个巨大的、悬挂在半空中的生锈铁笼。
记忆有些断片。他,陈默,业内顶尖的恐怖游戏测试员,以寻找最刁钻bUG和挖掘剧情深度着称。这次接到的邀请函语焉不详,只说是“沉浸式VR体验的终极突破”,“挑战感知极限”,报酬高得离谱。他记得自己躺进了那台流线型、从未公开过的“深渊”系列游戏舱,接口贴上后颈皮肤时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然后是意识抽离的眩晕……
然后就到了这里。
他撑起身,手掌立刻沾上了一种粘腻冰凉的液体。借着那微弱的光,他看清那是墨绿色、近乎黑色的汁液,正从铁笼底部和四壁的锈蚀缝隙中不断渗出,缓慢地汇聚,滴落。下方是无尽的黑暗,听不到落地的回响。
空气不仅是臭,更带着一股强烈的腐蚀性,吸入肺里带着隐隐的灼痛。
“呃……啊……”
一声模糊的、仿佛来自喉咙深处堵满了粘液的呻吟,在笼子角落响起。
陈默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循声望去。
在笼子最阴暗的角落,一团巨大的黑影蠕动着。那东西依稀保持着人形,但大半边身体已经腐烂,露出底下暗沉发黑的骨头,腐烂的肌肉组织像是融化的蜡,黏连在骨架上,不时滴落下同款的墨绿色汁液。它的四肢被粗大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铁链锁着,链条另一端连接在笼壁上。随着它的蠕动,铁链发出沉闷的哐当声,与笼子摇晃的尖锐吱嘎声交织,奏出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二重奏。
怪物抬起头,腐烂的脸上,一只眼球耷拉在眼眶外,另一只则是一片浑浊的白色。它“看”向陈默,腐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漏风般的声音:
“又……一个……”
陈默屏住呼吸,作为资深恐怖游戏测试员,他经历过无数 Jump Scare 和心理压迫,但眼前这一切的质感,太真实了。金属的冰冷触感,锈蚀的气味,空气里那股腐蚀性的刺痛,甚至怪物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能触摸到的死亡气息,都远超他体验过的任何 VR 设备。这已经不是沉浸,更像是……被扔了进来。
“新鲜的……血肉……”怪物继续低语,声音粘稠,“你是……第一千个……测试者……”
一千个?陈默心头一凛。这游戏的测试规模有这么大?还是说……
他没时间细想,本能先于思考,双手已经快速在铁笼内部摸索起来。锈蚀的栏杆粗糙冰冷,有些地方甚至尖锐得能划破皮肤。没有明显的锁具,整个笼子仿佛是一个整体铸造的囚笼。缝隙很小,连一只手都伸不出去。
“别……费劲了……”怪物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发出嗬嗬的、像是笑声的怪异声响,“笼子……只会为……‘它’的意志……打开……”
“它?”陈默停下动作,看向怪物,“它是什么?游戏管理员?还是这个场景的boSS?”
怪物只是重复着:“第一千个……也许……你能……不一样……”它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腐烂的身体不再动弹,仿佛刚才的交流耗尽了它所有的力气。
就在这时,整个铁笼猛地一震!
不是陈默自己引起的摇晃,而是来自外部。悬挂铁笼的锁链发出巨大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笼体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摆,陈默必须死死抓住栏杆才能稳住身体。墨绿色的汁液被晃得到处飞溅,落在皮肤上,传来一阵细微的、被蚂蚁啃噬般的刺痛。
吱嘎——哐!哐当!
摇摆中,笼子一侧的栏杆,似乎因为剧烈的晃动和锈蚀,发出了某种不祥的、结构松动的异响。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死死盯住那个位置,是两根栏杆与底部连接的地方,锈蚀得尤其严重,连接处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也许……有机会!
他调整重心,准备在下次摇晃时,用尽全力去撞击那脆弱的连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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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殖迷宫
铁笼的震荡达到了顶峰,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的巨响,一侧栏杆终于不堪重负,从底部彻底撕裂开一个狭窄的、仅容一人勉强挤过的豁口。陈默没有任何犹豫,在笼子荡到最低点的瞬间,像一尾鱼般从那充满锈蚀边缘的缺口滑了出去。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刹那。
他重重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触感怪异,不是泥土,不是岩石,而是一种带着细微孔隙和脆性的质感。腐狱囚笼在他头顶高处微微摇晃,锁链呻吟,最终缓缓隐没于黑暗中,连同那令人作呕的腐臭,也似乎被隔绝了。
他撑起身,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由白骨构筑的世界。
眼前是高大的墙壁,完全由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骨骼紧密堆砌而成。人类的颅骨、粗大的股骨、纤细的指骨、扭曲的肋骨……它们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毫无规律的方式嵌合在一起,构成了迷宫的骨架。通道狭窄而曲折,向前延伸不出十米便是一个直角弯,看不到尽头。
光线来自墙壁本身。无数颅骨的空洞眼窝里,摇曳着幽绿色的、冰冷的光点,如同鬼火,将整个迷宫映照在一片诡异的绿辉之中。没有风,但空气中流动着一种阴寒的气息,带着陈腐的灰尘和某种更古老的、属于死亡本身的味道。
他试探性地踏出一步。
脚下的白骨地面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像是踩碎了什么细小骨骼。几乎在他脚步落下的同时,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摩擦声。他猛地回头,刚刚走过的、笔直的通道,在他眼前无声无息地扭曲、重组,原本的来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崭新的、由狰狞肋骨和脊椎骨构成的墙壁。
通道会移动。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必须找到规律。他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的骨骼排列,试图找出某种指引;他侧耳倾听,除了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只有一片死寂,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幽绿鬼火摇曳时仿佛发出的细微嗡鸣。
他选择了一个方向,谨慎地前进,每到拐角都留下一个用掰下的细小指骨做成的简易标记。然而,标记毫无用处。他刚转过两个弯,再回头,标记连同那条通道一起消失了,骨墙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存在过通路。
这迷宫是活的,它在戏弄他,或者说,在按照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规则运行。
在一次走入死胡同,面对一堵由无数盆骨垒成的厚墙时,他不得不原路返回。刚转身,通道再次变换,两侧的骨墙无声地合拢,间距缩小了将近一半,几乎要贴上他的肩膀。墙壁上的骨骼似乎也变得“活跃”起来,一些尖锐的骨刺微微探出,仿佛在伺机而动。
“十七分钟。”
一个干涩、摩擦般的声音突然响起。
陈默悚然一惊,迅速转身,手按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游戏并没有给他配备任何武器。
声音来自他身旁墙壁上一个格外硕大、额头上带着一道深刻裂痕的颅骨。它空洞的眼眶里,幽绿鬼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上一个……走到这里的人……”颅骨的下颚骨开合着,发出没有语调的声音,“他只活了……十七分钟。”
陈默盯着它,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上一个?是第九百九十九个测试者?”
颅骨的眼眶里的鬼火闪烁不定,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继续用它那令人不适的声音说道:“迷宫……喜欢……迷路的孩子……他们的骨头……很温暖……”
话音未落,陈默脚下猛地一紧!几根原本散落在地面的、苍白的手臂骨像突然被赋予了生命,如同毒蛇般弹起,死死缠住了他的脚踝!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裤料传来,并且正在收紧,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他,要将他拉向骨墙。
陈默低吼一声,身体重心下压,另一只脚狠狠踹向那些缠缚的白骨。咔嚓!一根臂骨应声而碎,但更多的指骨、腕骨从墙壁上、地面上探出,像潮水般涌向他的双腿。墙壁上那些尖锐的骨刺也开始缓缓伸长,瞄准了他的身体。
不能被困在这里!
他目光急速扫视,注意到左侧一面由脊椎骨拼接的墙壁,在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个相对松动的区域。他不再试图挣脱脚下的束缚,反而借助那股拖拽的力量,顺势向前一扑,双手抓住那几节突出的脊椎,用尽全身力气向外一扯!
哗啦——!
一片骨骼被扯散,露出了后面一条狭窄、低矮,仅能匍匐通过的孔洞。他毫不犹豫,手脚并用,不顾那些白骨在身后疯狂地抓挠、穿刺,猛地钻了进去。
身后传来骨骼重新闭合的摩擦声,以及某种不甘的、低沉的嘶鸣。
他暂时安全了。
新的通道更加阴暗,鬼火也稀疏了许多。他靠坐在冰冷的骨墙边,大口喘息,能感觉到小腿被骨刺划破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这痛感,真实得可怕。
“规则……”他低声自语,回想起腐狱囚笼中怪物的低语,和刚刚颅骨的警告,“它们都在强调规则,但规则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迷宫永恒的、沉默的变换,以及鬼火无声的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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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沼尸骸
骨殖迷宫的出口出现得毫无征兆。
在一条看似永无止境的、由大腿骨垒成的通道尽头,陈默刚踏出一步,眼前的景象骤然崩塌、溶解。不是墙壁向后倒退,而是构成迷宫的无尽白骨,如同被某种力量瞬间抽走,化作漫天苍白的粉尘,继而消散于无形。
光线也随之改变。幽绿的鬼火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仿佛浸透了油污的昏黄。一股更浓烈、更复杂的恶臭扑面而来——是淤泥、尸体高度腐败和某种刺鼻化学物质混合的味道,几乎能凝结成实体,堵塞人的呼吸。
他站在一片坚实而潮湿的黑色土地上,面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沼泽。
黑色的沼泽。粘稠的、仿佛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水面,泛着油腻腻的光泽。水面上,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尸骸。有的肿胀得像充了气的皮球,皮肤呈现一种半透明的青黑色,五官扭曲变形;有的则只剩下骨架,骨骼被染成污浊的黑色;还有一些处于两者之间,腐烂的肉块挂在骨头上,随着水波轻轻晃荡。
水面上,不时冒起一个又一个粘稠的气泡,鼓胀到极限后“啵”地一声破裂,释放出一小股淡紫色的雾气,融入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里。沼气,带毒。
没有回头路。身后的白骨迷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冒着气泡的黑色泥沼边缘,他所在的黑土地,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孤岛。
他必须穿过这片沼泽。
试探性地,他将一块从骨迷宫里带出来的、坚硬的腿骨碎片扔向最近处一块看似稍微坚实些的黑色土块。
腿骨落在上面,没有下沉,但也没有弹起,只是静静地呆在那里。
陈默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水面下,似乎有模糊的、苍白的东西在缓慢移动。
他深吸一口那令人窒息的空气,计算着距离和路线。那些漂浮的尸骸,或许可以作为临时的踏脚点,但风险极大。他看准了第一块目标,那是一具相对完整的、俯卧着的肿胀尸体,背部露出水面,像一块丑陋的礁石。
助跑,起跳!
他的身体划过昏黄的空气,双脚准确地落在了那具尸体的背上。
触感软腻而富有弹性,像是踩在了一个注满水的皮囊上,脚下传来令人牙酸的“咕叽”声。尸体猛地向下一沉,但又顽强地浮了起来。一股更浓烈的腐臭从脚下直冲上来。
成功了第一步。
他不敢停留,立刻寻找下一个落点。那是一截突出水面的、粗大的枯木般的东西,但仔细看,那分明是一根扭曲的脊椎骨,连接着半颗破碎的颅骨。
再次跃起。
这一次,落脚的“脊椎”没有下沉,出奇地稳固。但他刚稳住身形,旁边一具漂浮的、脸上只剩下一个巨大窟窿的肿胀尸体,突然猛地转向他,那只剩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着他。
一个粘稠的、带着水泡音的声音,直接从陈默的脑海里响起,而不是通过耳朵:
“规则……是假的……”
陈默浑身一僵,死死盯住那具尸体。它的嘴唇没有动,但声音持续着,断断续续,充满了一种绝望的讥诮:
“死亡……才是……开始……”
“掉下去……加入我们……永恒……”
声音戛然而止,那具尸体缓缓转了回去,继续随波逐流。
规则是假的?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游戏的核心规则是什么?生存?通关?如果这些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死亡才是开始?又是什么意思?
没时间深思了。他必须继续前进。
几次跳跃后,他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水域,落脚点变得稀疏。最近的一个,是一具仰面朝天的女性尸体,腹部高高隆起,像一座小山。距离有点远,但这是唯一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跃出。
然而,就在他身体腾空的瞬间,那具女尸隆起的腹部突然无声无息地破开,一只肿胀发黑的小手猛地伸出,抓向他的脚踝!
陈默人在半空,根本无法闪避!
冰冷的、湿滑的触感缠上了他的脚踝,一股巨大的、远超想象的力量将他狠狠向下拽去!
“噗通!”
他整个人砸进了粘稠、冰冷的黑色沼泽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衣物,直达骨髓。更可怕的是泥沼本身的吸力,像是无数只手从水下抓住他,疯狂地将他向下拖拽。他奋力挣扎,挥舞手臂,想要抓住什么,但只捞起一把把滑腻的淤泥和破碎的腐肉。
毒气!淡紫色的沼气从水面破裂的气泡中大量涌出,包围了他,吸入一口,喉咙和肺部立刻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视线开始模糊,头脑阵阵眩晕。
水下,更多的触感传来。是那些尸骸!它们活了过来,苍白浮肿的手臂缠绕上他的胳膊、他的腰、他的脖子,冰冷而有力,拖拽着他,沉向无尽的黑暗深渊。
“死亡……才是开始……”
那句话在他濒临窒息的脑海中回荡。
越挣扎,陷得越深。淤泥已经没过了他的胸口,压力让他呼吸艰难。绝望如同这黑色的泥沼,要将他彻底吞噬。
不!不能这样!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最后一刻,他猛地停止了所有徒劳的挣扎。不再对抗那股向下的拖拽力,而是放松身体,甚至……主动向下沉去。
同时,他屏住最后一口呼吸,任由那些冰冷的尸骸手臂将他拉向沼泽的更深处。
规则是假的。那么,生路是否也藏在绝对的“死路”之中?
他沉了下去。
意识在粘稠的黑暗中沉浮,如同溺水者最终放弃挣扎,坠入无光的海沟。
陈默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窒息终极,或者身体被沼泽彻底吞噬、碾碎的痛苦。相反,那股疯狂拖拽他的力量,在他放弃抵抗、主动下沉的瞬间,似乎……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是一种诡异的“通过”感。仿佛穿透了一层冰冷、富有弹性的薄膜,又像是从一场噩梦中被强行剥离。周遭令人窒息的淤泥和缠绕的尸骸手臂消失了,刺骨的寒意和腐臭也骤然减弱。
他依旧在下坠,但不再是陷入无底的泥沼,而是穿过了一片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虚空。破碎的图像在他眼前飞速闪回——生锈的铁笼、摇曳的骨白迷宫、肿胀的尸骸……它们扭曲、旋转,最终归于一片混沌的暗色。
“咚!”
他再次摔落在实地上,这一次的冲击远不如离开铁笼时那么猛烈,更像是从一张不算太高的桌子上滚落。
五脏六腑被震得移位,呛入的毒气让喉咙和肺部如同被烙铁灼烧,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唾液带着一丝腥甜和浑浊的黑色。视线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聚焦,大脑因缺氧和毒素而嗡嗡作响。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
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没有任何装饰。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同一种材质——一种哑光的、深灰色的金属,散发着冰冷的、非人的气息。这里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扇严丝合缝、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门,同样是那种深灰色金属。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般的淡淡气味,勉强掩盖了他身上带来的沼泽恶臭。
这里与他刚刚经历的三个地狱般的场景格格不入,干净、整洁、死寂,充满了某种高科技的、非人性的控制感。
这里是安全区?还是另一个形态的囚笼?
他挣扎着坐起身,检查自己的身体。衣物破损严重,沾满了墨绿色的汁液、苍白的骨粉和黑色的淤泥,小腿被骨刺划伤的地方已经止血,但周围皮肤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隐隐作痛。吸入毒气的后遗症还在,头晕目眩,呼吸不畅。
但他还活着。在那种绝境下,他竟然活了下来。
“规则是假的……死亡才是开始……”
那具尸骸的低语再次在脑海中回响。他赌对了?在毒沼中,生路并非是寻找坚实的落脚点或奋力游动,而是……接受下沉,拥抱“死亡”?
没时间细想,他必须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他扶着冰冷的墙壁站起身,走向那扇唯一的门。门上没有任何把手或锁孔,只有旁边墙壁上嵌入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屏幕。
他试探性地伸手触摸屏幕。
屏幕瞬间亮起,浮现出几行简洁的白色文字:
【测试员:陈默(编号:1000)】
【场景序列:腐狱囚笼→ 骨殖迷宫 → 毒沼尸骸】
【状态:轻度损伤,神经毒素残留(轻微)】
【存活时间:01:47:22】
【评估:异常。违反常规路径逻辑。权限重新核定中…】
陈默瞳孔微缩。违反常规路径逻辑?是指他没有按照“游戏”预设的方式通关?那个“权限重新核定”又是什么意思?
屏幕上的文字闪烁了一下,发生了变化:
【权限核定完毕。临时权限:观察者。】
【解锁信息库:基础场景资料(部分)。】
【下一阶段:静滞间。等待进一步指令。】
“观察者?”陈默皱眉低语。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测试员该有的身份。
屏幕再次变化,出现了一个目录般的界面:
【场景资料 - 腐狱囚笼】
【场景资料- 骨殖迷宫】
【场景资料- 毒沼尸骸】
他点开了【腐狱囚笼】。
【腐狱囚笼:基础拘禁与筛选单位。主要功能:腐蚀生命体能量场,弱化精神抵抗,初步筛选具备‘适应性’或‘异常性’个体。囚笼材质:活性锈蚀金属,具备自我修复与能量吸收特性。内置单位:腐化守护者(低活性状态)。注:常规脱离方式为等待能量吸收饱和后笼门自动开启,或由外部指令开启。非常规脱离(物理破坏)将触发警报,并标记为‘异常’。】
原来如此。常规方式是等待,或者被放出去。他强行破开笼子,所以被标记为“异常”。
他又点开【骨殖迷宫】。
【骨殖迷宫:认知干扰与路径测试单位。主要功能:扭曲空间感知,测试路径寻找与规则推断能力。迷宫结构:动态拓扑,由核心意识‘编织者’操控。墙壁单位:活化骨殖,具备基础纠缠与攻击本能。注:常规通过方式为解读‘编织者’留下的隐晦路径标记(通常与死亡或绝望相关)。非规则移动将引发迷宫活性化,攻击性提升。】
路径标记与死亡或绝望相关?陈默回想起来,在迷宫中,他似乎确实注意到某些骨骼的排列方式有些怪异,比如某个拐角用指骨拼出了一个扭曲的箭头,指向一堆破碎的颅骨;另一处用肋骨搭成了一个类似绞架的形状。他当时以为那是迷宫的随机装饰,现在看来,那可能就是“生路”的提示?而他依靠观察结构薄弱点强行突破,再次被视为“异常”。
最后是【毒沼尸骸】。
【毒沼尸骸:意志力与逻辑悖论测试单位。主要功能:制造绝境,测试个体在极端压力下的决策能力与对‘规则’的洞察力。沼泽特性:高密度粘滞流体,混合神经毒素与精神干扰因子。尸骸单位:部分残留意识碎片,信息可信度极低。注:常规通过方式为寻找并激活隐藏在尸骸或漂浮物中的三个‘净化符文’,形成临时安全通道。放弃挣扎并主动沉入沼泽核心(模拟‘死亡’)将触发场景悖论判定,小概率直接传送至静滞间。此路径为隐藏逻辑,非设计初衷。】
看到这里,陈默背后渗出一层冷汗。隐藏逻辑?非设计初衷?意思是,他歪打正着,走了一条连游戏设计者都没预料到,或者说不希望玩家走的路?因为洞察了“规则是假的”这一点,从而触发了悖论,被直接送到了这里?
这根本不是他熟悉的任何游戏测试逻辑。没有任务指引,没有明确目标,只有冰冷、残酷的筛选和充满恶意的“规则”。而他所依赖的,作为顶级测试员的分析、观察和打破常规的勇气,在这里反而一次次将他推向“异常”的标签。
这个“游戏”,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沉浸在信息中时,那扇深灰色的金属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门外不是他预想中的通道或者另一个场景,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缀满星辰的黑暗虚空。而在虚空之中,悬浮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残破不堪、沾满污秽衣物的人类男性,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憔悴,眼神却异常锐利,带着一种历经无数磨难后沉淀下来的冷静。他悬浮在那里,仿佛不受重力影响,静静地看着陈默。
“第一千个,”男人开口,声音沙哑,但很清晰,“而且,是个‘异常’。”
陈默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也是测试者?”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扫过陈默手腕——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淡淡的、若隐若现的灰色符文,形状像是一只闭合的眼睛。
“观察者权限……”男人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看来你不仅活了下来,还引起了‘它’的注意。”
“它?到底是什么?这个游戏的管理员?还是……”陈默追问。
“管理员?”男人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不,我们才是‘管理员’的候选人。或者说,祭品。”
他缓缓飘近,停留在门外,并没有进来的意思。“听着,新人,时间不多。我是张珩,编号737。我经历过十七个这样的‘场景’,我是目前已知存活最久的‘异常’之一。”
陈默心中一震。十七个场景?存活最久之一?
“这个地方,我们称之为‘腐狱’。”张珩继续说道,“它不是游戏,至少不是我们理解中的游戏。它是一个……筛选机制。一个古老、残酷,用来为‘腐狱本身’挑选‘管理者’或者‘核心燃料’的机制。”
“核心燃料?”
“腐狱需要能量维持运转,需要意识进行‘编织’和‘裁决’。”张珩指了指陈默刚刚经历的三个场景,“那些场景,不是虚拟的,它们是腐狱的一部分,是真实的维度碎片。里面的怪物、陷阱、甚至规则,都是腐狱力量的体现。测试者,要么在场景中被淘汰——死亡,或者成为场景的一部分,就像你看到的那些尸骸、白骨;要么适应规则,通过筛选,成为‘养料’,被腐狱吸收,强化它自身;要么……”
他顿了顿,目光凝重地看着陈默:“像你我一样,成为‘异常’。我们看破了规则的表象,触及了它的矛盾,甚至……利用了它的漏洞。对于腐狱而言,我们既是病毒,也是……它进化所必需的‘变数’。”
陈默感到一阵寒意:“所以,观察者权限……”
“是标记,也是试探。”张珩说,“腐狱给了你一点有限的知情权,想看看你会怎么做。是像其他人一样,挣扎求生,最终被同化或吞噬?还是能做出些……真正‘异常’的事情。”
“其他人?前九百九十九个……”
“大部分死了,小部分成了养料,极少部分像我们一样,成了‘异常’,在腐狱的各个层面挣扎。”张珩的声音低沉下去,“我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后一个‘异常’了。其他的……要么被‘清理’了,要么……选择了另一条路。”
“什么路?”
“成为‘编织者’。”张珩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放弃自我,彻底融入腐狱,成为它规则的一部分,就像骨殖迷宫那个核心意识。获得某种意义上的‘永生’,但失去所有作为‘人’的存在。”
陈默沉默了。信息量太大,几乎颠覆了他的认知。他不是在测试游戏,他是被困在了一个古老的、恐怖的异维度筛选机制中,目的是成为它的管理员或者燃料?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这个静滞间……”
“休息,恢复。但别放松警惕。”张珩提醒道,“静滞间是腐狱为数不多的‘安全点’,但安全是相对的。你的观察者权限能让你获取一些信息,善用它。但记住,腐狱本身是有意识的,你的每一次查阅,都可能被它监控。”
他指了指门外的虚空:“我不能再停留了,我的存在本身就会吸引‘清理者’。记住,新人,腐狱的规则是层层嵌套的谎言,但力量是真实的。想要活下去,甚至……找到出路,你必须学会在谎言中寻找真相,在规则中制造漏洞。或许……我们这些‘异常’,聚集起来,能撼动这个腐朽的囚笼。”
张珩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要融入身后的星空。“努力活下去,编号1000。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如同烟雾般消散在虚空之中。那扇金属门无声地关闭,再次与墙壁融为一体,仿佛从未打开过。
静滞间里恢复了死寂。
陈默靠墙坐下,消化着张珩的话。腐狱、筛选、管理员、核心燃料、异常、编织者、清理者……一个个词汇在他脑中盘旋。
他抬起手腕,看着那个灰色的闭合眼睛符文。观察者权限……
他再次点开那个黑色屏幕,这次,他没有查看场景资料,而是尝试输入一个问题:
【腐狱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屏幕闪烁了一下,浮现出文字:
【权限不足。信息等级:绝密。】
他又尝试:
【如何离开腐狱?】
【权限不足。信息等级:绝密。】
【清理者是什么?】
这次,屏幕停顿了片刻,才显示出信息:
【清理者:腐狱内部维护单位。主要功能:清除系统错误、失控单位及高威胁性‘异常’。形态不定,具备高机动性与抹杀能力。遭遇建议:规避。对抗成功率:低于0.03%。】
低于0.03%……陈默的心沉了下去。
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闭上眼睛。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这不是游戏。这是战争。一场在一个古老、恐怖、拥有自身意识的异维度中,为了生存和自由而进行的战争。
他是第一千个测试者,也是一个“异常”。
而他知道,静滞间的安全,只是暂时的。门外那片星辰虚空中,隐藏着更多的未知与杀机。腐狱对他的试探,才刚刚开始。
下一次场景,会是什么?而他又该如何,在这充满谎言的规则中,杀出一条生路?
寂静中,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手腕上那个灰色符文,若隐若现,仿佛一只随时会睁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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