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海面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只有远处“普罗米修斯号”科研船的灯光,如同悬在天水之间的星群,冰冷而遥远。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潜水艇如同幽灵般悬浮在深海,无声无息。
艇内空间狭小,林见清、苏晴和江瀚找来的潜水专家——一个代号“海妖”,面容被阴影遮挡,沉默寡言的男人——挤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海水和电子设备的味道。
“深海采样口位于船体左舷下方,直径仅够一人通过。内部有三道气密门,最后一道连接样本处理区。”海妖的声音毫无波澜,他指着屏幕上实时传输的声呐图像,“巡逻艇每十二分钟经过一次,声呐阵列有0.8秒的盲区,我们只有这点时间接近。”
江瀚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内线刚刚冒险传回消息,样本处理区今晚凌晨一点到三点进行系统维护,守卫会减少,但内部监控会切换到自动模式。这是唯一的机会。”
林见清检查着身上的潜水装备,这是一种能最大限度吸收声波的特制潜水服,背后的氧气循环系统被伪装成海洋生物的热信号。她的心跳在胸腔里沉稳地搏动,恐惧被一种冰冷的决心取代。苏晴在一旁默记着江瀚提供的内部结构图,脸色苍白但眼神专注。
“记住,”海妖最后叮嘱,“一旦进入,通讯将极度受限。按照计划,在二号通风管道汇合。如果失散……各自为战。”
时间到了。潜水艇的舱门无声开启,漆黑冰冷的海水涌入。林见清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普罗米修斯号”的轮廓,深吸一口气,潜入深渊。
水下是绝对的黑暗和死寂,只有头盔上显示器微弱的冷光和推进器轻微的嗡鸣。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像三粒微尘,向着那庞然大物的腹部靠近。
声呐盲区的时间窗口转瞬即逝。海妖精准地操控着推进器,带领他们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那个敞开的、如同巨兽呼吸孔般的采样口。
内部是幽暗的金属通道,壁上凝结着水珠,泛着冷冽的光。他们按照计划,迅速卸下潜水装备,藏在通道的阴影里,换上事先准备好的、与船上研究人员类似的白色制服。
采样口的第一道气密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将大海的咆哮隔绝。现在,他们彻底被困在了这艘移动堡垒的内部。
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机器运行声。他们沿着预定路线,借助结构图的指引,避开主要的监控区域,向着样本处理区潜行。
每经过一个转角,每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心脏都几乎要跳出喉咙。林见清能感觉到苏晴紧挨着她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但她自己的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不寻常的震动。
终于,他们抵达了样本处理区外的二号通风管道入口。海妖用特制的工具无声地撬开格栅,三人依次钻入。管道内更加狭窄,充满了循环空气的微弱气流声和金属的冰冷触感。
他们在管道中爬行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抵达了一个可以俯瞰下方样本处理区的出口。透过格栅的缝隙,他们看到了一个充满未来感的实验室,各种精密的仪器正在自动运行,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正在远处操作台前记录数据。
而在实验室角落的一个隔离舱内,他们看到了周屿。
他坐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头上戴着连接着无数线缆的金属头环,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仿佛在抵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他的双手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在扶手上,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
林见清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他还活着,但显然正在承受非人的精神压力。
“根据内线提供的信息,隔离舱的安保系统独立于主控系统,强行突破会触发警报。”苏晴压低声音,快速分析着下方的布局,“我们需要找到主控台,暂时覆盖或者欺骗安保系统的判定。”
“主控台在那边。”海妖指向实验室另一端一个被玻璃隔开的控制室,里面有两个技术人员正在监控屏幕。“需要制造一个短暂的混乱,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这时,样本处理区的主门突然滑开,一个穿着高级研究员制服、神色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径直走向关押周屿的隔离舱。他的胸前别着一个身份卡,上面的名字是“dr. Aris”,而徽标正是“普罗米修斯之火”的麦穗齿轮dNA标志。
Aris博士站在隔离舱外,通过通讯器对里面说着什么。因为距离和隔音,林见清他们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看到周屿的身体猛地绷紧,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转动,抵抗似乎变得更加激烈。
“不能再等了。”林见清低语。她注意到附近一条输送液态氮的管道正在为旁边的超低温冰箱供液。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形成。
她向海妖打了个手势,指了指那条管道的一个应急手动阀门。海妖立刻会意,如同一道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滑向那个位置。
林见清则示意苏晴准备好,一旦混乱发生,她们就趁机冲向控制室。
海妖的手搭上了阀门。他看向林见清,等待着最后的信号。
林见清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海妖猛地拧动了阀门!
“嗤——!”
大量白色的低温液态氮瞬间从管道的一个接头处喷射而出,发出尖锐的声响,接触到温暖的空气后迅速气化,形成一片浓厚的、阻碍视线的白雾!
“怎么回事?!”
“管道泄漏!快关闭阀门!”
样本处理区内顿时一片混乱,研究人员惊慌地躲避着低温气体和雾气。
控制室里的技术人员也被惊动,其中一人立刻起身出来查看情况。
就是现在!
林见清和苏晴迅速推开通风口格栅,利用雾气的掩护,如同猎豹般冲向控制室!海妖则在制造混乱后,迅速消失在管道网络中,按照备用计划前往预定的接应点。
控制室内剩下的那个技术人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从身后潜入的苏晴用高压电击器放倒。林见清立刻扑到主控台前,快速插入周屿之前留给她的一个伪装成U盘的破解程序。
屏幕上的数据流疯狂滚动,破解程序正在尝试覆盖隔离舱的安保协议。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外面的骚动似乎正在被平息,雾气也在逐渐散去。
“快点……再快点……”林见清死死盯着进度条。
终于,屏幕上弹出一个绿色的提示:【安保协议已覆盖。隔离舱门锁解除。】
成功了!
林见清立刻通过控制室的内部通讯,对着周屿的隔离舱喊道:“周屿!能听到吗?门开了!快出来!”
隔离舱内,周屿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疲惫,但深处的理性光芒并未熄灭。他显然听到了她的声音,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身体似乎因为长时间的对抗而虚弱不堪。
而也就在这时,样本处理区的雾气几乎完全散去。
Aris博士冰冷的目光,穿透逐渐稀薄的白色屏障,精准地锁定在了控制室内的林见清和苏晴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仿佛期待已久的嘲讽。
“抓住她们。”他淡淡地对着通讯器下令。
沉重的脚步声从多个方向迅速逼近控制室。
林见清的心沉了下去。她们救出了周屿,却似乎……落入了另一个更直接的陷阱。
Aris博士看着她们,如同看着终于入网的猎物。
“欢迎来到,‘普罗米修斯号’。”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愉悦的寒意,“我们一直在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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