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通风口的铁栅栏斜照进来，在地上划出几道光条。
秦翊瘫在起爆器上，皮肤烫得发红，头发焦了一撮黏在额角，呼吸几乎听不见。
他左手三根手指还死死抠着机器边缘，血顺着指头往下滴，地上的血都快连成一条线了。
十分钟前，他扑向控制台想切断引爆程序，结果触发了机关。
机械臂“啪”地弹出来，把他锁死在装置上，电流一波接一波往骨头里钻。
这玩意儿阴毒得很——只要他还活着，电就不会停。
敌人要他睁着眼，看着自己被一点点烧干。
“肾上腺素！”小豆嗓子都喊哑了，急救包拉链扯坏了一半。
她跪在地上，手套全是血，手抖得差点捏不住针管——这是第七支了，剂量能把人当场送走。
针头扎进秦翊脖子时，她手背蹭到他滚烫的皮肤，猛地一缩，又立刻按到底，药一股脑推进去。
就在那一瞬间，秦翊耳朵里炸开一堆杂音——像是收音机乱调频，人声、鼓点、脚步声全搅在一起。
心跳仪还是平的。
小豆眼泪啪嗒掉在他胸口，一边按压一边吼：“队长！你说过要带我们看阅兵的！你说要把龙旗插上t岛最高点！”每一下按压都像在砸墙，“你给我醒过来！”
秦翊喉咙动了动。
盲瞳散着，可眼神像穿过了黑，落在某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林骁……”他声音轻得像梦话，带着血沫，“东南夹层……还有第二套引信。”
正扒废墟的林骁一听，动作立马顿住。
手套上全是灰，手电光在钢筋缝里扫来扫去。
他明明十分钟前查过那地方，热成像看了三遍，啥都没有。
但他没多想，转身就拍身后战士：“跟我来！”
三人踩着扭成麻花的钢筋往上爬，林骁靴子卡进钢板缝，干脆一用力，金属刮得耳朵疼。
最后一块水泥板掀开，暗门露了出来——灰色合金，边上刷着荧光绿的防拆标记，一看就是“烬燃”的手笔。
“操！”林骁骂了一句，掏出战术刀撬门。
门“吱呀”一声开条缝，里面的景象让他后背发凉：三十枚微型炸药密密麻麻嵌在墙上，红线织成网，中央倒计时跳着“00:02:17”。
更要命的是，解码得输摩尔斯电码——可密码盘在哪都不知道。
汗珠顺着林骁下巴砸进衣领。
他闭眼，脑子里突然蹦出新兵营的夜晚：秦翊裹着大衣坐在台阶上吹口琴，吹的就是《烈士名录默哀曲》。
那时候他问：“为啥非是这首？”
秦翊笑：“我要是死了，就用这曲子送我。”
那是唯一的线索。
他睁开眼，手指敲墙试节奏——没反应。
换一段急的——倒计时照走。
直到他缓缓打出那段熟悉的节拍：“咚、咚咚、咚——”
屏幕闪了一下，红光顿住。
有戏！
他咬牙重来，一点不敢错。
最后一个音落下，红灯变绿，“滴”一声，所有线路熄火。
控制室里，小豆的手僵住了。
她盯着秦翊放大的瞳孔，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
可就在她准备放弃时，他嘴角忽然动了动，像是笑了。
“你听见了吗？”秦翊的意识快沉了，却被一阵阵声音拽住。
是山里的孩子跑调地唱“为什么战旗美如画”；是海边渔村的牛皮鼓混着浪打船板；是北方雪原上千军万马般的脚步声……这些声音通过阿龙之子改的电台，穿过天南海北，汇成一股震得人心颤的脉搏。
他右手泡在血里，食指却轻轻抬了下，又落下。
一下，两下，跟着那节奏。
那是“薪火共鸣”——四代军人、二十万英魂、十三亿心跳，在他快断气时，终于同频了。
南海海面，苏岩盯着雷达上那个突然转向的光点，手背青筋暴起。
沈砚传来的数据摊在桌上，卫星被劫持的证据刺得他眼睛生疼。
“秦翊还在等答案。”他抓起通讯器，声音冷得像冰，“放诱饵浮标，模拟导弹锁定。”
敌方潜艇螺旋桨猛转，海面划出白浪。
可它慢了一步——电磁脉冲弹落下的时候，“烬燃”正盯着屏幕上北境警报解除的红字。
他慢慢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一张满是旧疤的脸。
灯光照在眼角那道最深的伤上，泛着青灰。
屏幕角落还挂着一段缓存视频：三十年前的风雪哨所，火光冲天，一个小男孩被炸飞，身后界碑轰然倒塌。
他没删。也从来没真想赢。
他只是想知道，那些他没能守住的东西，有没有人愿意拿命去护。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你赢了。”他对着空气说，声音很轻，像自言自语，“可我也不算输。”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北境英烈园的废墟上。
阿龙之子踮脚把一面烧焦的龙旗绑上旗杆。
旗角破了几个洞，可在风里照样呼啦响。
他蹲在秦翊身边，把手贴在他脸上：“队长，我们守住了。碑倒了能再立，可人心……”他吸了吸鼻子，“烧不毁的。”
直升机声由远及近。
小豆抱着秦翊上机时，监测仪突然“嘀”了一声。
那是心跳，轻得像冰裂的第一声脆响，几乎被风盖住，却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监护室外，林骁靠墙站着，臂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看着阿龙之子通红的眼眶，忽然摘下自己的臂章，按在少年肩上：“从今天起，你也是听风者。”
少年手指抚过蛟龙图腾，重重点头。
指挥所里，投影地图蓝幽幽地亮着。
林骁站在台海位置前，指尖停在“献礼行动”的红圈上。
阳光照进窗户，在他肩章上镀了道金边。
他望着地图，喉结动了动，低声说：“队长，接下来的路……我们替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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