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谷的春日暖阳里,谷地中央的空地上挤满了成年族人。这是《初生谷新约》确立后首次全体大会,无论是原岩山本部的战士、黑石部落的匠人、沼栖族的猎手,还是归附部落的平民,都围坐成圈,脸上带着新奇与忐忑——这是他们第一次有资格为部落的事发声。
议题琐碎却关乎生存:春耕的劳力如何分配(年轻力壮者开垦,老人妇女负责播种灌溉)、新建木屋的选址(靠近溪流但需避开洪水区)、狩猎区域的划定(避免与可能的野兽或未知部落冲突)、以及对一名偷偷多拿半块粟饼的族人的处罚(扣除三日贡献点,公开道歉)。
争论不时爆发。一位老族人拍着大腿抱怨:“以前星酋长一句话就定了,现在吵来吵去,耽误干活!”立刻有年轻匠人反驳:“现在不一样了,大家的事就得大家商量!”泽站在圈子中央,努力维持秩序,他不懂复杂的道理,只凭着公正和威望引导讨论:“有话好好说,谁都能讲,但不能骂人、不能动手,最终选对大家都好的法子。”
林岩坐在角落的石头上,大多时候沉默旁听,只在讨论到“如何提高陶器烧制成功率”“是否要扩大溪流灌溉范围”等涉及技术或长远规划的问题时,才会起身给出建议:“黏土要经过反复捶打去气泡,烧制时用湿泥封窑能保温”“灌溉渠道要挖得窄而深,减少水分蒸发”。
过程虽然混乱,却没有爆发冲突。最终形成的决议或许不够完美,却因为凝聚了大多数人的意愿而执行力极强——第二天,春耕的族人主动到齐,没人偷懒;被罚的族人当众道歉,心甘情愿地补上了多拿的粮食。一种基于规则的、粗糙却鲜活的民主实践,在这片新土地上扎下了根。
生存是压倒一切的任务,龙城的辉煌技术只能因地制宜地简化、复苏。
铁矿匮乏,携带的钢铁工具成了“宝贝”,工匠们舍不得用,转而大量制造骨角器——用兽骨打磨成箭头、小刀,用鹿角制成锄头的尖端,再搭配坚硬的木料,勉强满足耕作和狩猎需求;他们发现山谷东侧的黏土质地细腻,虽然没有轮制工具,只能手工捏制,但烧制时在窑口封上湿泥,能让温度更均匀,烧出的陶器虽不精美,却厚实耐用,解决了储存粮食和烹煮的难题。
农业方面,人手和工具有限,大规模开垦不现实。林岩指导族人采用“畦作”法——将田地分成小块畦田,方便灌溉和除草;播种时用“点播”代替撒播,节省种子,也让幼苗长得更茁壮。他还带着农耕能手,在山谷中寻找可食用的野生植物,将几种味道尚可、产量不低的野生块茎(类似土豆的雏形)移栽到田边,尝试人工驯化。
医药更是重中之重。随队的巫医学徒阿药,在林岩的指导下,每天带着藤纸和炭笔,钻进山谷的密林,辨识、记录每一种植物的形态、气味、功效:哪种草能止血,哪种花能退烧,哪种根茎能缓解腹痛。他们还学会了用陶瓮储存草药,用炭火烘干叶片,甚至尝试用烈酒(少量携带的粮食酿造)浸泡草药,提炼更有效的药液。
一切从最基础的需求出发,没有龙城的精巧,却充满了务实的生命力。初生谷的文明,正像谷地中的野草,在灰烬的滋养下,从泥土里艰难地钻出来,一点点向上生长。
谷地外围的陌生足迹,始终是悬在众人心头的隐患。泽组建了一支十人的巡逻队,由经验最丰富的逐风者战士阿风带领,日夜在谷地周边的山道、溪流旁巡逻,警惕任何异常动静。
终于,在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巡逻队在南部河谷下游的芦苇荡旁,与“影踪”的主人正面相遇了。那是几名身材矮小精悍的人,皮肤黝黑,穿着用芦苇和水鸟羽毛编织的简陋衣物,手中握着骨质鱼叉,腰间挂着渔网,正警惕地盯着闯入领地的巡逻队。他们的眼神里,没有高山部落的仇恨,却充满了对陌生人的戒备与好奇。
泽立刻示意队员们收起武器,将钢刀、长矛放在地上,然后独自上前,从背包里掏出一块盐块和一件小巧的铁制鱼钩——这是工匠们特意打造的、用于交换的小物件。他高举双手,脸上露出尽可能友好的笑容,慢慢靠近。
对方迟疑了片刻,一个额头有疤痕、看似头领的中年男人,示意其他人原地不动,自己则握着鱼叉,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语言不通,泽就用手势比划:指了指盐块,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表示可以食用;拿起铁鱼钩,模仿钓鱼的动作,展示其用途。
巡逻队里,河纹老人的弟子阿画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薄藤纸和炭笔,快速画了一幅“两人交换东西、笑脸相对”的图画,递给对方头领。
看到图画和铁鱼钩,对方头领的眼神缓和了些。他放下鱼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芦苇荡和溪流,发出“嗬畔”“嗬畔”的声音,然后指了指初生谷的方向,摆了摆手,又在地上画了一条线,示意双方各守一边,互不侵犯。
第一次接触在谨慎的氛围中结束。泽将盐块和铁鱼钩送给了对方头领,对方则回赠了几条鲜活的鱼,然后带着族人缓缓退回芦苇荡深处,消失在雾气中。没有冲突,却也远未达成信任,更像是一场划定边界的“默契”。
巡逻队带着鱼和消息回到初生谷,核心层松了口气——至少对方不是充满敌意的高山部落,只是世代居住于此的土着。林岩看着那条肥美的鱼,若有所思:“他们自称‘河畔族’,靠捕鱼为生,说明下游的河流资源丰富,而且他们世代居住在这里,对这片土地的了解,比我们深得多。”
泽补充道:“他们身材矮小,擅长在芦苇荡和水中活动,武器是骨制鱼叉,没有铁器,看起来战斗力不强,但很灵活。他们划了边界,示意我们不要越过下游的芦苇荡。”
“暂时先遵守边界。”林岩做出决定,“我们现在需要稳定,不能树敌。但也不能停下探索——阿画,你多画些友好交换的图画,下次巡逻时试着和他们多交流;泽,你安排人悄悄观察他们的聚居地,看看他们的规模、生活方式,最重要的是,问问他们下游还有没有其他部落,西方的土地是什么样子。”
初生谷的生存初步稳定,内部制度逐步落地,外部也首次接触到了本地部落。这场短暂的相遇,不仅为初生谷带来了“并非唯一主人”的认知,更抛出了新的课题:如何与土着部落相处?如何在有限的资源中寻求共存?如何通过他们了解更广阔的西方世界?
文明的崛起,从来都不是孤立的前行。与河畔族的相遇,像一扇小小的窗户,让初生谷的人们看到了外部世界的一角,也让他们明白,未来的道路,既要专注于自身的成长,也要学会与未知的邻居打交道——这或许比技术复苏、粮食增产,更能决定他们能否在这片土地上真正扎根、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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