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郭嘉病重的消息像一块沉石压在心底,北疆广袤的土地、纷繁复杂的局势、即将全面展开的雷霆攻势……千头万绪,虽已安排妥当,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却丝毫未减。他带着一丝疲惫,踏入庭院清冷的夜色中。
秋夜的风已带上了明显的凉意,拂过面颊,吹散了些许困顿。月光不如盛夏时明亮,却更显清辉澄澈,淡淡地洒在廊庑庭院之间,将花木的影子拉得细长。他信步走着,并非有什么明确目的,只是想让被军务文书填塞的头脑稍得清明。
绕过一处假山石,前方荷塘边的小径上,一个窈窕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未着白日里常见的劲装,只穿了一身鹅黄色偏素的曲裾深衣,外罩一件同色轻裘,长发未如往常般高高束起,仅用一根玉簪松松绾了部分,余下青丝垂落肩背,在月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她正微微仰头,看着天际稀疏的星子,侧颜在月色朦胧中显得格外柔和,与平日那个弓马娴熟、性情刚烈的孙家小姐判若两人。
是孙尚香。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见到是刘备,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嘴角微微弯起,敛衽一礼:“刘使君。”声音比平日低柔了许多。
“孙小姐。”刘备停步,颔首回礼。
“还未当面谢过使君。”孙尚香走近两步,语气诚挚,“兄长之事……多谢使君周全,亦多谢使君允诺相助孙家。此恩,尚香铭记。”她指的是刘备隐瞒联姻细节,保全她颜面,以及迅速落实支援两件事。月光下,她明亮的眼眸清澈见底,少了几分逼人的锐气,多了几分真切的感激。
“孙伯符将军英年早逝,备亦深感痛惜。孙仲谋少年英杰,周公瑾文武全才,孙家后继有人。你我两家既有旧宜,相互援手本是分内之事,小姐不必言谢。”刘备温言道,语气平和。看着她眉宇间似乎卸下了一些重担,难得显露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些许轻灵,他心中微动,连日筹划的疲累仿佛也被这月色和眼前人冲淡了些许。“夜色正好,小姐若无事,不妨一同走走?”
孙尚香似乎没料到他会主动邀请,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好。”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然。
两人便沿着蜿蜒的卵石小径,并肩缓步而行。典韦带着几名无当营亲卫,无声地落后十余步跟着,既保持着护卫的距离,又不打扰这份宁静。
夜风穿过竹林,带来沙沙的轻响,夹杂着晚菊残留的淡香。一时间,两人都未说话,只听着彼此的脚步声和自然的夜籁。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战乱年代难得的宁和。
走了一段,孙尚香忽然开口,声音轻轻的,像是不经意提起:“方才隐约听得使君提及……要去幽州?”
“是。”刘备目视前方,月光将他的侧影勾勒得清晰而沉稳,“北疆有紧要事务需亲自处理。”
孙尚香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披风的系带。她侧过头,飞快地瞥了刘备一眼,又迅速转回去看着地面,声音比刚才更轻,语速却快了些:“幽州……听说很遥远,与江南风光迥异。我自幼长在江东,所见无非是曲水流觞、烟雨楼台,或是长江波涛、太湖浩渺。”她顿了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与她性情不符的迟疑与期冀,“使君……可否带我一同去看看?”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怔住了,脸上倏地飞起两片红云,在月光下依然清晰可见。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主动要求男子带她去遥远陌生的北地……这实在是过于大胆,甚至有些孟浪了。她立刻后悔,垂下眼睫,不敢再看刘备,耳根都烫了起来。
刘备闻言,脚步也停了停。他转头看向她,只见她螓首低垂,脖颈却微微绷紧,透着紧张,那抹羞红从脸颊蔓延至耳后,在皎洁月光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明媚。
他不由笑了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温和而包容,驱散了她话语带来的些许微妙尴尬。“北地风光,确与江南不同。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草原辽阔,山峦雄奇,别有一番苍莽气象。”他语气坦然,带着主人般的从容,“既然小姐有兴致,待北疆事务稍定,若有机会,备自当尽地主之谊,陪小姐领略一番塞北风光。”
他没有直接答应或拒绝此刻同行,而是许了一个未来的、充满想象空间的约定。这既顾全了她的体面,也未曾逾越当下局势的考量。
孙尚香猛地抬起头,眼中的羞窘被惊喜取代,亮晶晶地看着刘备:“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刘备点头,语气肯定。
“太好了!”她脱口而出,脸上绽开一个毫无保留的、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瞬间点亮了她的面庞,驱散了所有愁绪与沉稳伪装,露出属于青春少女的纯粹欢欣。月光洒在她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尖和弯起的唇畔,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莹润的光晕。
刘备一时竟看得有些出神。平心而论,孙尚香并非那种倾国倾城的柔美,她的美带着英气,眉宇疏朗,眼神明亮,此刻粲然一笑,却如明珠破雾,春花初绽,在这静谧的秋夜里,有种动人心魄的鲜活与美好。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得略久,孙尚香笑声渐歇,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潮又隐隐泛了上来。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嗔是羞,脚下加快步伐,走到了刘备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装作被路边一丛秋海棠吸引。
刘备回过神来,摇头失笑,也缓步跟上。
小径尽头,豁然开朗,是一处引入活水的小小池塘。水波不兴,平滑如镜,将一轮皎洁的秋月完整地倒映其中,天上一轮,水中一轮,清辉交融,美得不似人间。池塘边有几块光滑的湖石,恰好供人憩坐。
两人不约而同地在池边驻足。孙尚香望着水中的月亮,忽然轻声说:“我好久……没像今天这么开心了。”声音里带着一丝恍然,一丝感慨。自从兄长猝然离世,江夏局势危殆,她作为孙家女儿被迫承担起联姻重任北上以来,心弦一直紧绷着,何曾有过片刻真正放松?
刘备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闻言温声道:“人生在世,忧患实多。然则,哭是一天,笑亦是一天。既知前路多艰,更该学着在能笑的时候,多笑一笑。心若向阳,纵有寒霜,亦难久侵。”
这话语朴实,却蕴含着某种历经磨难后的通透与豁达。孙尚香细细品味,转过头来看他。月光下,他的面容平和,眼神深邃,并无多少位高权重的威仪,反倒有种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量。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真诚地道:“你说得有理。”
气氛愈发融洽。两人就着月色,偶尔说几句闲话,提及江南风物,北地传闻,甚至兵法骑射,竟也颇有共同语言。刘备见识广博,谈吐风趣而不失分寸;孙尚香虽有时言辞直接,却聪慧机敏,偶尔冒出些别具一格的见解,也令刘备暗自点头。
正说到塞北骏马与江东舟船之别时,一阵夜风吹过池塘水面,带来更深重的凉意。孙尚香猝不及防,掩口轻轻咳嗽了一声。
“夜凉了,小心风寒。”刘备几乎在她咳嗽的同时开口,语气带着自然而然的关切。他一边说着,一边已解下自己身上那件不算厚重、却带着体温的深色外袍,自然而然地披在了孙尚香的肩头。
动作间,两人距离拉近。一股极淡的、不同于脂粉香气的清新气息,似是皂角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花草味道,隐隐从孙尚香身上传来,钻入刘备鼻端。那气息干净而特别,让他心神不由微微一荡。
而孙尚香,在带着男性体温和淡淡气息的外袍覆上肩背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了一下。那温度透过轻裘,似乎直接熨帖到了皮肤上,带来一阵陌生的战栗。脸颊不可控制地烧了起来,心跳如擂鼓。她下意识地、极快地抬眼想偷觑一下刘备的神情。
恰在此时,刘备正微微低头,仔细为她拢好外袍的前襟,避免滑落。
她的唇,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极轻极快地,擦过了他的下颌。
时间仿佛凝固了。
柔软的、微凉的触感,一掠而过,却像一点火星溅入了油锅。
孙尚香像被烫到一般猛地向后缩去,脚下不稳,踉跄了一下。刘备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小心!”
“我……”孙尚香站稳,脸已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她窘迫得无以复加,恨不得立刻跳进眼前的池塘里躲起来。眼睛根本不敢看刘备,四下乱瞟,舌头打结,“我不是……我……”
看着她这副羞窘至极、全然失了平日飒爽模样的情态,刘备心底那点细微的悸动化作了更为清晰的怜意,还有一丝莫名的莞尔。他松开扶着她胳膊的手,却顺势抬起,用手背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动作自然得像兄长关心妹妹。
“孙小姐,”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故意道,“额头怎么这么烫?莫不是真染了风寒?”
“我才没有!”孙尚香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声如蚊蚋地反驳,却更显心虚。她慌忙拉紧身上属于他的外袍,那上面残留的体温和气息此刻让她更加心慌意乱。
“没有就好。”刘备从善如流地点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要不明日就去领略下幽州风光?”
“好!”她立刻应道,声音比平时高了些,“明日……明日就去领略幽州风光!”说完,几乎不敢再看刘备,转身就沿着来路快步走去,脚步有些凌乱。
刘备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那件自己的外袍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随着她的步伐晃动着。他无声地笑了笑,举步跟上,保持着一段合适的距离,一路将她送至客院所居的独立小院门口。
“小姐早些安歇。”他在院门外驻足。
“嗯……使君也早些休息。”孙尚香在门内飞快地说了一句,然后“砰”地一声,轻轻关上了院门。
听着门外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孙尚香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件带着他气息的外袍,脸上滚烫的温度久久不退。
月光透过窗棂,静静洒在室内地面上。她脑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今晚的一切:他温和的笑容,他沉稳的话语,他披衣时的温度,还有……那意外擦过的瞬间,他皮肤微暖的触感,以及他后来略带戏谑的关切……
“啊——”她把脸深深埋进膝盖上的外袍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满是羞恼和莫名悸动的轻吟。屋里没有别人,她却觉得脸上的红潮,怕是到天亮都消不下去了。
而院外月光下,刘备独自往回走。夜风拂面,带来深秋的凉意,却吹不散鼻尖仿佛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特别的馨香,和心头那点微妙而清晰的波澜。
喜欢特种兵穿越刘备再造大汉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特种兵穿越刘备再造大汉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