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尚在渤海郡城外的驿道林梢间流连。车马早已齐备,精悍的无当营士卒们沉默地检查着鞍鞯、弓矢,给驮马最后喂一把豆料。气氛肃然,却无大战前的凝滞,只有长途行军前特有的、井井有条的忙碌。
刘晔裹着一件厚实的披风,脸色在清晨的寒意里显得有些苍白,他体弱不耐久骑,早已被刘备安排进一辆铺设了厚褥、较为宽敞的马车内。典韦如同一尊铁塔,矗立在刘备那匹雄骏的战马旁,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周。
孙尚香也早早出来了。她今日换上了一身便于骑乘的胡服样式——窄袖箭衣,长裤革靴,头发用皮冠束起,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英气逼人。她牵着一匹通体雪白、唯有四蹄乌黑的骏马,那是刘备知她好骑射,特意从缴获的袁军战马里为她挑选的,神骏非常。她爱惜地抚摸着马颈,眼中跃动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光彩。
“使君,我们何时出发?”她见刘备过来,扬声问道,声音清脆,透着活力。
“这便启程。”刘备微笑点头,翻身上马,战马昂首轻嘶一声。“元化先生可安顿好了?”
“回主公,晔与华佗先生已妥当,车内暖炉、书籍、地图皆已备齐,可于途中处理文书。”马车帘幕掀开一角,露出刘晔半张脸。
“好。典韦,出发吧。”
“诺!”
队伍缓缓开动。马车居中,前后各有数十无当精锐骑兵护卫,斥候已先行撒出。刘备与典韦行在队伍前部,孙尚香起初也按捺着性子,控着白马跟在刘备侧后方。
然而,离开郡城不过十里,道路渐宽,两旁原野开阔,秋草枯黄,远山如黛。清晨的风带着北方原野特有的干燥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孙尚香深吸一口气,眼中那点跃动的光彩终于按捺不住。她回头看了刘备一眼,像是请示,又更像是一种宣告。
“使君,这般缓行,何时能到幽州?我这‘踏雪’怕是蹄子都要痒了!”她语气里带着江南女子少有的直爽和跃跃欲试。
刘备如何看不出她心思,笑道:“孙小姐骑术精湛,尽可驰骋。只是初到北地,道路不熟,莫要离大队太远。”
“晓得!”孙尚香粲然一笑,那笑容在晨光里明媚夺目。她不再多言,双腿一夹马腹,轻叱一声:“驾!”
那匹“踏雪”早已不耐,闻声长嘶,顿时如一道白色闪电般窜了出去,四蹄翻飞,激起一路烟尘。孙尚香伏低身子,紧贴马颈,人与马几乎融为一体,红衣白马,在原野上划过一道惊艳的轨迹。她似乎将多日来的压抑、对兄长逝去的悲痛、对孙家前途的忧虑、乃至北上联姻的复杂心绪,都尽数抛洒在这纵马狂奔之中。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无拘无束的速度与自由。
“好快的马!好俊的骑术!”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典韦都忍不住低声赞了一句。
刘备抬手示意队伍保持速度,不必追赶。他望着那道越来越远的红白身影,眼神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欣赏。他知道,这个看似刚强洒脱的孙家小姐,肩头压着何等重担。能在此刻,在这广袤的北国原野上,暂且抛开一切,尽情释放天性,是件好事。
他轻轻一磕马腹,战马会意,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始终将孙尚香的身影保持在视野之内。典韦率部分亲卫紧随刘备左右,其余人马护卫着刘晔与华佗的马车,在后面匀速行进。
孙尚香这一通狂奔,直跑出二三十里,直到“踏雪”鼻息咻咻,速度渐缓,她自己额角也见了一层细汗,胸中那股郁气似乎随着汗水蒸腾消散了不少,这才渐渐勒住马缰。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跑到了一处缓坡之上,坡下是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流过,远处是起伏的丘陵和开始变得稀疏的树林,景色与江东水乡迥异,别有一种苍茫开阔之美。
身后传来马蹄声,不急不缓。她回头,只见刘备一行人已至坡下。刘备骑在战马上,正仰头看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阳光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
“孙小姐好兴致。”刘备催马上坡,来到她身边,“这北地风光,可还入眼?”
孙尚香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疾驰所致还是别的,她抹了把额角的汗,畅快地吐出一口气:“痛快!江南虽好,却少见如此可以纵情驰骋的旷野。这‘踏雪’果然神骏!”
“喜欢便好。”刘备点头,看了看天色,“一口气跑了这么远,人也乏了,马也累了。前面车队还需些时辰才能赶上。不如先随我回车中歇息片刻,饮些水,用些干粮?”
孙尚香正觉口渴,闻言也未多想,爽快应道:“好!”
两人并辔下坡,与赶上来的典韦等人会合。刘备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亲卫,走到自己那辆比刘晔所乘稍小、但同样坚固的马车旁,掀开了帘子,对孙尚香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尚香利落地跳下马,将“踏雪”也交给士卒照料,几步走到车前,一矮身便钻了进去。
车内空间不大,但布置简洁,铺着兽皮垫褥,设有一张小几,几上固定着茶壶杯盏,还有一盏小小的、以防颠簸的油灯。车壁内嵌着格子,放着几卷竹简和一张北地地图。随着她进入,原本尚算宽裕的空间顿时显得有些局促,属于刘备的、那种淡淡的、混合了书卷与皮革的气息充盈其间。
直到在柔软的垫褥上坐下,孙尚香才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似乎是刘备专属的马车。孤男寡女,同处在这狭小的、移动的车厢之内……
她的动作僵住了,脸颊腾地一下又烧了起来。刚才纵马狂奔的飒爽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慌的窘迫。进都进来了,现在再慌慌张张地出去,岂不是更尴尬?她坐在那里,双手不自觉地揪住了衣角,眼神飘忽,不敢看对面随后也弯腰进来的刘备。
刘备在她对面坐下,自然地将小几上的水壶递给她,仿佛没看到她瞬间的僵硬和脸红,只是温和地笑道:“驰骋虽快意,也颇耗体力。喝点水吧。”他顿了顿,看着孙尚香接过水壶时微微颤抖的手指,语气更加平和,带着一种令人放松的包容,“小姐性情飒爽,英气勃勃,实乃女中豪杰。既在旅途,便当率性而为,不必拘泥那些世俗繁琐小节。你我光明磊落,同行同止,只为早日抵达渔阳处理军政要务,何须在意旁人眼光,更不必自缚手脚。”
他的话语坦荡自然,没有丝毫狎昵或暗示,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那种沉稳的气度,瞬间抚平了孙尚香心中大半的慌乱和羞赧。
是啊,他是雄踞数州、志在天下的刘使君,自己是代表孙家北上求援的使者。同行一车,不过是旅途权宜,方便商议事宜而已。自己这般扭捏,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想到这里,孙尚香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刘备平静的目光。那目光清澈坦率,只有欣赏与尊重,并无其他杂质。她心中一定,那股属于江东“枭姬”的爽利劲儿又回来了。
“使君说得是。”她展颜一笑,虽然脸上红晕未完全褪去,但眼神已恢复了明亮。她不再客气,仰头喝了几大口清水,又从小几上的食盒里拈起一块肉脯,毫不做作地吃了起来,“确是饿了。这肉脯味道甚好,是北地的做法?”
见她恢复自然,刘备眼中笑意更深:“是幽州那边的风味,腌制时用了些胡地的香料,与江南的熏腊不同。你若喜欢,车里还有不少。”
“嗯,别有一番滋味。”孙尚香点点头,又拿起一块,吃得津津有味。她甚至主动指了指壁上那张地图,“我们此刻大约在此处?”手指点向渤海郡西北方向。
“不错。”刘备凑近些许,就着地图,向她简单说明接下来的路线、预计途经的郡县、以及渔阳郡的大致情况。孙尚香听得认真,不时发问,关于地理、气候、风物、乃至可能的敌情。
马车微微颠簸着,行进在北上驿道上。车外是典韦等人规律的马蹄声和车轮辘辘声,车内则是两人渐趋自然的交谈声。起初的那点尴尬,在这关于正事的讨论中,不知不觉消散殆尽。
孙尚香放松了身体,靠在车壁上。经过方才的纵马奔驰,又吃了些东西,倦意渐渐袭来。车厢内温暖,刘备的声音低沉平和,地图上的线条似乎也有些模糊起来。她努力想保持清醒,眼皮却越来越重。
刘备察觉了她的困倦,停下讲述,温声道:“路途尚远,小姐不妨小憩片刻。到了该用午饭或换马时,自会有人知会。”
孙尚香含糊地“嗯”了一声,再也抵挡不住疲惫,头轻轻靠在车壁柔软的衬垫上,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均匀悠长。
刘备看着她熟睡的侧颜,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卸下了所有防备与刚强,显得安静而柔和。他轻轻拿起自己那件原本放在一旁的斗篷,小心地盖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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