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干涸的河床行进,比起深入山脉时的步步惊心,确实顺利了许多。地势相对平坦,视野也开阔了些许,虽然依旧荒凉死寂,但那股令人疯狂的压迫感已然消失。空气中残留的瘴气和能量乱流,在星瞳那稳定而纯净的星辉照耀下,也变得温顺了许多,仿佛不敢亵渎这山脉最后的灵性。
队伍的行进速度不快,主要是为了照顾伤势未愈的夏冰和依旧虚弱的星瞳。夏冰坚持自己行走,拒绝了血狼的搀扶,但她苍白的脸色和偶尔因牵动内伤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显露出她此刻的勉强。林风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刻意将整体的行进速度放得更缓,并时刻留意着她的状态。
苏婉清大部分时间都抱着星瞳,小家伙恢复得比夏冰快一些,已经能够在她怀里好奇地东张西望,偶尔伸出小爪子试图捕捉空气中飘过的、被星辉净化的能量光点。它似乎很喜欢苏婉清身上的气息,常常用脑袋蹭她的下巴,发出满足的呼噜声。这份依赖与亲昵,让苏婉清忘却了不少疲惫,脸上时常带着温柔的浅笑。
血狼和扳手负责前出侦察和开路。血狼似乎彻底从之前的憋闷中恢复过来,虽然肩膀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精力旺盛,时不时会从路边捡起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或者扭曲的金属碎片,献宝似的拿回来给众人看,虽然大多都是无用的垃圾,但也给沉闷的旅途增添了一丝粗犷的趣味。
“嘿,老板娘,你看这块石头,像不像个呲牙的狗头?”血狼将一块黑黢黢、带着棱角的石头递给苏婉清。
苏婉清接过,看了看,莞尔一笑:“是有点像。”
星瞳也好奇地探过头,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嫌弃地扭开了头,逗得苏婉清轻笑出声。
扳手则一如既往的沉默务实。他利用休息间隙,用找到的坚韧藤条和柔韧树枝,为星瞳重新编织了一个更舒适、更透气的背篓,还在里面垫上了柔软的干苔藓。他的手工精细,让苏婉清连声道谢。
林风走在队伍中间,统筹全局。他的精神力在缓慢恢复,矩阵核心与这片正在“疗伤”的土地产生着微妙的共鸣。他能感觉到,随着污染源的净化,山脉深处那股淤塞的“生命力”似乎正在尝试重新流动,虽然极其微弱,却是一个积极的信号。同时,他也在不断消化着那古老灵魂留下的信息碎片,“织法者”、“山脉之心”、“被扭曲的看守”,这些词语如同沉重的谜题,等待着他去解开。
夜幕降临前,他们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山坳落脚。这里曾经似乎是一个小型的动物巢穴,虽然早已废弃,但地势隐蔽,相对安全。
血狼和扳手熟练地清理出一块空地,升起篝火。这一次,篝火驱散的不再仅仅是寒意和黑暗,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与淡淡的温馨。
围坐在篝火旁,吃着加热后的食物,气氛比之前任何一次宿营都要轻松。连夏冰冰冷的表情,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也似乎柔和了少许。她小口吃着食物,虽然依旧沉默,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也会抬起眼帘,听一下众人的交谈。
“总算从那鬼地方出来了,”血狼灌了一口水,长长舒了口气,“现在想想,里面那鬼哭狼嚎的,真他娘的瘆人!要不是老板你们本事大,咱们估计都得变成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
他的话勾起了众人的回忆。苏婉清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星瞳,心有余悸。林风也神色凝重。
“那位前辈……她承受的痛苦,太可怕了。”苏婉清低声道,眼中带着悲悯,“直到最后,她才得到解脱。”
“她很强,”夏冰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伤后的沙哑,但很清晰,“即使被扭曲、被束缚了不知多少岁月,残存的力量依旧如此惊人。全盛时期,恐怕……”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那是一位他们难以想象的存在。
“她提到的‘织法者’,还有‘山脉之心’,会是什么?”扳手难得地主动提出了问题,独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作为队伍里对结构和制造最敏感的人,他对这些涉及“创造”与“核心”的词汇格外关注。
林风摇了摇头:“信息太少,无法确定。但‘织法者’这个称谓,听起来像是某种……规则的编织者或者世界的塑造者。而‘山脉之心’,可能是比我们之前遇到的星核更核心、更强大的地脉本源。”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语气严肃:“还有她对‘主脑’的警告——‘被扭曲的看守’。这意味着,‘清理者’背后的控制者,可能并非我们最初认为的、纯粹的星球免疫系统,而是某个……在执行守护使命过程中,发生了未知异变的古老存在。”
这个推测让篝火旁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如果“主脑”本身就是一个“病人”,或者一个“叛徒”,那么他们寻求“共生”的战略,可能会面临更复杂的局面。
“管它是什么!”血狼挥了挥拳头,打破沉寂,“是病人就给它治!是叛徒就揍它丫的!咱们连那种鬼地方都闯出来了,还怕它不成!”
他粗鲁的话语却带着一股朴素的勇气,冲淡了些许凝重。
苏婉清被他的话逗得微微一笑,低头看着星瞳:“是啊,我们还有星瞳呢。那位前辈说,它是‘最后的山灵之种’,是希望。”
仿佛听懂了是在说自己,星瞳抬起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叫,独角的星辉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它看了看苏婉清,又看了看林风,最后目光落在跳跃的篝火上,似乎对这温暖的光亮也很感兴趣。
林风看着依偎在苏婉清怀里的星瞳,又看了看火光映照下苏婉清温柔而坚定的侧脸,心中一片宁静。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苏婉清空着的那只手。
苏婉清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在火光的遮掩下并不明显,但她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两人之间,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与温情在静静流淌。这份在生死磨难中沉淀下来的情感,比任何轰轰烈烈的告白都更加厚重。
夏冰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们交握的手,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她迅速移开视线,重新投向跳动的火焰,仿佛那里面有着无穷的奥秘。只是,她放在膝上的手,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夜渐深,星瞳在苏婉清怀里沉沉睡去。血狼和扳手开始轮流守夜。
林风让苏婉清靠着自己休息,他则继续守着她和星瞳,同时也保持着警惕。夏冰也靠着岩壁,闭目调息,加速恢复。
篝火噼啪,星河在天幕上缓缓流转。归途的这一夜,没有疯狂的低语,没有致命的威胁,只有同伴间无声的守护、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对未来既充满忧虑又怀抱希望的复杂心绪。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感,那些沉重的秘密,都在这寂静的夜色与温暖的篝火中,悄然沉淀,化为继续前行的力量。
距离回家的路,还有一段距离。但希望,如同星瞳的辉光,已然照亮了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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