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咳咳!伍兹爵士……”
温妮莎看着信步走来的安东,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既有被撞破小心思的羞窘,也有久别重逢的激动。
安东的目光迅速扫过女孩,些许记忆碎片翻涌而出,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位明明曾与自己朝夕相处数年的少女,在其脑海中占据的份量却少得可怜。
几条冰冷的判语随即浮现眼前:
“软弱”、“依赖性强”、“家道中落”、“没有奥术天赋”……
喂!这评价有些过分了吧……
“姿色尚可,头脑也算灵光,未来可作为联姻工具,拉拢有实力的新贵……”
好吧,安东捂住额头,看来瓦伦蒂娜说得没错,自己以前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爵士……咳,” 温妮莎努力挺起胸膛,试图摆出帝国使节的威严,但小脸仍红艳欲滴,双手也抖得不停,“我是法度家族的温妮莎,海门堡领主暨帝国审判庭书记官。我奉皇帝陛下与御前会议的命令……”
她眼神四处乱飘,指尖紧张地绞着袖口,始终不敢和安东直视。
看着温妮莎这副羞涩的模样,安东不禁莞尔,这姑娘,哪有印象中那么不堪?不是还挺可爱的嘛。
“……将以索莫雪山为界,以南包括高崖城在内的区域,封赐安东·伍兹爵士,奖励他一直以来对帝国的忠诚与突出贡献。索莫雪山以北,则……” 温妮莎支支吾吾地复述着诏令的内容。
对我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奖赏,而是个烫手的山芋……安东皱了皱眉头,思绪飞快转动。
那些刚被镇压的北方贵族恨我入骨,而高崖城失去了北方屏障,面对马奎斯家族这头北境巨熊,简直是门户大开。
那位老谋深算的公爵,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卡米拉向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赞同他的想法。
“您……您有什么异议吗?”
温妮莎小声问道,她刚想偷偷抬起眼帘,瞄一眼哥哥的反应——
一双大手却毫无征兆地迎了过来,狠狠捏住了她两侧脸颊,然后毫不客气地揉搓起来!
“爵士……哥哥!放手!” 温妮莎猝不及防,发出含糊不清的抗议,徒劳地想去扒开那双邪恶的大手。
“既然让我亲爱的小妹来宣读,我还能有什么意见呢?”
安东脸上露出了与她记忆中那个冷峻兄长截然不同的微笑,手中动作不停,“瞧瞧,我们的温妮莎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有没有想我啊?”
温妮莎一边徒劳地挣扎着,一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一片哀鸣。
哥哥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他应该一脸淡漠,然后轻轻点头,说句“知道了”,偶尔会问我有没有认真修习《圣约书》,即使我知道他根本不关心答案,最后在我委屈巴巴的目视下扬长而去!然后我抹干净眼泪,发誓一定要让哥哥见证自己的潜力!
他怎么上来就摸头捏脸的?怎么一副好哥哥的模样?哥哥根本不是这样的,我不接受!
“好啦!”安东蹲下身子,梳了梳少女凌乱的额发,“这一路过来,也真是辛苦你啦,看来我们的温妮莎也能独当一面了呢!”
传闻是对的……哥哥脑袋真出问题了!
这几个月来,她听闻过太多关于哥哥举止异常的传言。
据说他遭遇叛军袭击,被钉锤敲坏了脑袋,以至于性情大变——不仅和矮人精灵交上了朋友,还和一位吸血鬼贵族不清不楚。
更离谱的是,据说在坚石城的婚宴上,他先是邀请一位雇佣骑士跳舞,又接受了那位女吸血鬼的邀约,全然不顾贵族礼仪,将他的封君瓦伦蒂娜殿下晾在一边,引得帝都舆论哗然。
此前温妮莎还将信将疑,但现在……
她痛苦地意识到,那些荒诞的传言,恐怕都是真的。
不知为何,那位身形略矮的奥术骑士,头盔略微晃动了下,仿佛松了口气般。
“两位大师!”
安东转向那两名矗立在旁的奥术骑士,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我和小妹还有些家事要谈,两位如果方便,可否回避一下?城堡的仆役会带你们去客房休息的,稍后晚宴时我再好好招待各位。”
两名奥术骑士依旧静静站在原地,仿佛置若罔闻。
“那我们稍后再见,爵士。”卡米拉适时开口,打破了这瞬间的僵持。
她用手肘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碰,机关便带动车轮转动了起来。经过温妮莎身边时,她凑近女孩通红的耳朵,满脸戏谑地耳语道:
“记得劝你哥哥向我求婚哦!”
说完,她便操控着轮椅,优雅地消失在庭院对面的廊道中。
随着卡米拉的离去,场面顿时尴尬无比,只剩下风吹过庭院的窸窣声响,以及那两名奥术骑士周身若有若无的魔法波动。
安东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抬起右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两位是听不懂帝国通用语吗?还是说,需要我亲自请你们离开?”
“安东·伍兹!”
其中一位奥术骑士终于动了,他向前踏出一步,逼近到安东身前,嗓音低沉而清晰。
“我们是奉陛下之命而来。” 他刻意强调了“陛下”二字,“你,无权命令我们离开。”
“哦,是你啊,艾德里安爵士。”安东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怎么没跟在瓦伦蒂娜屁股后面,随时给她递餐巾和菜碟啊,那不是你最引以为傲的活计吗?”
“我是骑士团的第九席,出身于辛尼斯家族的‘烈焰余灰’艾德里安!我不是瓦伦蒂娜的跟屁虫,不是你这种靠女人上位的低等贵族!”奥术骑士怒吼道。
“哦,无意冒犯,‘烧火呛灰’大人。”安东挑了挑眉毛,“你说你是奉陛下之名来的,难道是陛下命你挑衅他刚刚册封的高崖城领主的吗?”
“你——”艾德里安一时语塞,愣在原地。
“哥哥……”温妮莎有些担忧地扯了扯安东袖口,“帝都的局势……”
“您怕是有所不知,安东·伍兹爵士。”
另一位奥术骑士摇了摇头,嗓音带着古怪的腔调,“帝都局势风云诡谲,瓦伦蒂娜殿下很可能即将失势,我们这些人,最好尽早做好打算。”
“我们也是顾念同僚情谊,好心劝诫。”艾德里安粗声粗气地补充道,“只要你愿意带着富勒伯爵,跟我们返回帝都,向陛下亲自宣誓效忠,一切都好商量……”
怎么?还想骗我去帝都开会?
安东微笑着摇了摇头,“很抱歉,我出使北方的委任状是陛下亲自颁发的,在使命达成以前返回帝都,恐怕有负陛下的信任……”
“不要再东拉西扯了!”艾德里安咆哮道,“瓦伦蒂娜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一块小姜饼。”安东竖起食指。
“一块小姜饼?”
另一位奥术骑士有些费解,“巴尔加斯侯爵的价码可是半个高崖领啊。”
“半个高崖领,后面却是满满的恶意与算计;一块小姜饼,所藏的却不过是位年轻统治者的忐忑和不安。”安东扭头看向骑士,“我说得对吗?瓦伦蒂娜殿下?”
温妮莎看了看安东,又看了看两位骑士,表情有些呆愣。
“你在胡说些什么?”艾德里安失声叫道。
“艾德里安!无需紧张!”
骑士抬手,缓缓摘下头盔,露出一头金黄灿烂的秀发,两只琥珀般的眼眸熠熠生辉,“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安东爵士?”
“从你一进门就知道了……血族直感可是很灵的。”
安东耸了耸肩,“以后会面前最好少吃点姜饼,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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