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死寂无声,只有黄毛压抑不住的痛哼和粗重的喘息。
剩下的四个地痞,像是被点了穴,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他们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夏清月那只刚刚创造了奇迹的手上,那只手纤细、白皙,此刻正随意地垂在身侧,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而不是捏碎了一截骨头。
恐惧,是一种比疼痛更具传染性的情绪。
它顺着冰冷的夜风,钻进这四个人的骨头缝里。他们混迹街头,见过拿刀的,见过抡棍的,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言不发,眼神比刀子还冷,出手比闪电还快。
这不是打架,这是碾压。
夏清月问他们常贵家在哪。
没人敢回答。不是不想,是吓得舌头打了结,大脑一片空白。他们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生怕下一个“咔嚓”声会从自己的脖子上传来。
林默的心跳,在经历过山车般的起伏后,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他看着身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夏市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知道,夏清月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了眼前的暴力威胁,但也把事情推向了另一个极端。
他们暴露了。
他们不再是“路过的普通人”,而是两个身怀绝技、来历不明的“煞星”。在这种状态下,别说找到常贵家,就算找到了,也别想从任何一个人的嘴里问出半句实话。这些地痞流氓,怕警察,但更怕这种来路不明的狠角色。
必须把局面扭转回来。
必须把他们从“神秘高手”的身份,重新拉回到一个可以被理解的、不那么危险的范畴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默的脑海里,那沉寂已久的面板,终于疯狂地闪烁起来。
【白色剧本】:再次强调自己是路人,要求对方带路,否则后果自负。(结果:对方可能因恐惧而逃窜或提供假消息。)
【蓝色剧本】:亮出身份,用官方身份施压。(结果:私访彻底暴露,引发不可预测的政治后果。)
【紫色剧本-高危预警!】:立刻切换角色,扮演一个前来“抄底”的无知暴发户,将对方的注意力从“暴力”转移到“利益”上。
林默的眼角余光扫过夏清月那张冰山般的脸,又看了看地上那个还在抽搐的黄毛。他毫不犹豫地在心中选择了c。
下一秒,林默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他脸上那股紧绷的、属于知识分子的戒备和紧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油滑、混杂着土气和嚣张的市侩笑容。
他上前一步,动作自然地将夏清月往身后拉了拉,仿佛刚刚那个英勇护主的动作只是个意外,现在他要重新夺回主导权。
“哎哟,大哥,几位大哥,误会,天大的误会!”
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刻意的、夸张的热情,仿佛刚才被推搡、被威胁的人根本不是他。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那四个吓傻的地痞都喊得一愣。他们茫然地看着林默,不明白这个书生又在唱哪一出。
林默搓着手,满脸堆笑地凑近那个篮球背心壮汉,后者被他这突兀的亲近吓得又往后缩了半步。
“大哥,您看,我这朋友,她……她脑子有点问题。”林默压低声音,用手在自己太阳穴边上画了个圈,表情神秘兮兮,“家里有点小钱,从小送去练什么跆拳道、女子防身术,练得人五人六的,脾气大得很,一句话说不对付就动手。我跟你们说,刚才你们吓着她了,她这是正当防卫!”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半真半假,荒诞不经。
那几个地痞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
夏清月站在林默身后,看着他拙劣又卖力的表演,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她不明白林默想干什么,但她选择相信他,保持了沉默。
“大哥,你看我们像记者吗?你看我们像干部吗?”林默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夏清月,“有穿成这样来体验生活的干部吗?我们是……是来看房的!”
“看房?”篮球背心壮汉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里的恐惧被巨大的困惑所取代。这鬼地方,连开发商自己都不乐意来,还有人来看房?
“对啊!”林默一拍大腿,声音里充满了发现新大陆的兴奋,“我跟你们说个秘密,你们可千万别外传啊!”
他勾了勾手,示意几个人凑近点。
那几人迟疑着,但还是被他的神秘劲儿勾起了好奇心,不自觉地把头凑了过去。
林-默压低声音,用一种传销头目般的语气说道:“我有个舅舅,在市规划局上班。他偷偷告诉我,城南这块地,马上就要出王炸政策了!到时候,这里的房价,就不是翻一倍两倍的事儿,那是坐着火箭往上蹿!我们这是……提前来踩点,看看哪家的位置好,风水好,想在政策下来前,低价抄个底!”
他一边说,一边用贪婪的眼神扫视着周围破败的墙壁,仿佛那不是断壁残垣,而是一块块金砖。
“风……风水好?”一个瘦猴样的地痞嘴角抽搐了一下,憋不住问了一句。
“那可不!”林默说得唾沫横飞,“你们看这巷子,又深又长,这叫‘龙脉’!你们看那边那个垃圾堆,堆得跟小山似的,那叫‘财库’!这地方,藏风聚气,是百年难遇的发财宝地啊!我们就是想找个最核心的位置,到时候一拆迁,嘿嘿……”
林默没有说下去,只是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充满暴发户气息的笑声。
这番颠三倒四、胡说八道的“风水论”,彻底把几个地痞给说蒙了。
他们的脑子实在跟不上这剧情的走向。前一分钟,他们还是勒索恐吓的恶霸;后一分钟,就成了被人咨询“龙脉财库”的风水顾问。
篮球背心壮汉看着林默,又回头看了看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老大,再看看林默身后那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却能随手废掉人一只手的“疯婆子”,一个荒谬的逻辑链条,竟然在他脑中形成了。
——这两个人,是一对有钱的神经病。男的贪财,信风水。女的有暴力倾向,会功夫。他们听说这里要发大财,就大半夜跑来这种鬼地方“寻龙点穴”。刚才的冲突,就是因为他们这群“凡夫俗子”惊扰了“仙人寻宝”,所以那个疯婆子一怒之下动了手。
这个解释,虽然离谱,但比起“市长深夜私访被小混混围堵然后反杀”这种天方夜谭,似乎……更容易接受一些。
毕竟,有钱人的世界,他们不懂。
巷子里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那种剑拔弩张的敌意,被一种荒诞的、哭笑不得的氛围所取代。
篮球背-心壮汉的表情,从恐惧,到困惑,最后变成了一种看傻子似的同情。他清了清嗓子,语气也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兄弟,你……你真要在这儿买房?”
“那当然!”林默挺起胸膛,一副“你们不懂,我懂”的优越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哥,我看你们是这里的地头蛇,不,是这里的街坊邻居,肯定熟门熟路。帮个忙,带我们转转?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想往对方手里塞。
篮球背心壮汉下意识地往后一躲,连连摆手:“别别别,兄弟,这钱我们不能要。”
开玩笑,连老大都被人家一招放倒了,谁还敢要他们的钱?
林默见状,也不坚持,顺手把钱收了回来,脸上露出一副“算你们识相”的表情。他搂着夏清月的肩膀,姿态亲昵又带着几分炫耀,对那壮汉说:“行了,别废话了。先带我们去这巷子里最深、最破、看起来最倒霉的那家看看。我跟你们讲,风水这玩意儿,讲究一个‘否极泰来’,越是现在看着惨的,以后发得越厉害!”
最深、最破、最倒霉……
这几个词,像钥匙一样,瞬间打开了篮球背心壮汉的记忆。
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倔得像头驴,天天喊着“与阵地共存亡”的常老头。那老头家,可不就是在这巷子的最里头,又破又旧,全家就他一个孤寡老人,可不就是最倒霉的么?
难道……这傻子说的“风水宝地”,就是常老头家?
壮汉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他看着林默,就像在看一个即将踏入陷阱而不自知的肥羊。
他心里的小算盘开始噼里啪啦地响。反正这两人是神经病,带他们去常老头家看看也无妨。一来,可以把这两尊瘟神赶紧送走;二来,要是这傻子真跟常老头谈起了买卖,那就有好戏看了。
想到这里,他脸上那点戒备也松懈了,换上了一副虚伪的笑容。
“行!兄弟,既然你这么有诚意,哥哥我就带你去看看。你算是找对人了,这巷子里最符合你说的那个‘否极泰来’的地方,还真就有一家!”
他转过身,对身后三个还在发愣的小弟使了个眼色,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黄毛身边,和另一个小弟一起,将还在地上呻吟的老大架了起来。
“走,我们前面带路。”壮汉对林默扬了扬下巴,态度已然从威胁变成了引路。
林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通胡扯,总算是把局面给稳住了。他搂着夏清月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市长,配合一下。”
然后,他便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跟在那群地痞身后,一边走,还一边煞有介事地对周围的断壁残垣指指点点。
“哎,你看这块墙皮,脱落得像一条龙,好兆头!”
“哟,这电线杆子歪得有性格,这叫‘冲天煞’,煞气越重,财气越旺!”
夏清月被他半搂半抱着,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因为紧张而微微发僵的体温,听着他嘴里那些不着边际的胡话,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极其复杂难言的神情。
她看着林默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这个年轻人的眼神亮得惊人,充满了与他此刻扮演的“土鳖”角色完全不符的冷静与智慧。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行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组合,浩浩荡荡地向巷子深处走去。前面是四个搀着一个伤员、哭丧着脸的地痞,后面是一个搂着“疯婆子”、指点江山的“神经病”。
他们都不知道,这条黑暗的巷子,将通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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