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会议上的“神仙打架”，各部委的利益博弈场
林默一边记录，一边在脑中飞速分析。周书记的剧本虽然模糊，但【真实诉求：产业升级，腾笼换鸟，将高耗能、低附加值的产业‘转移’出去，同时要牢牢抓住金融和项目主导权】这几个关键词清晰无比。
他这是想让海东的资本，用最少的成本，去西部抄底优质资源，完成自己省内的产业换代。
“周书记的观点很有启发性。”财政部的罗部长缓缓开口，他没有看稿子，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市场的力量确实是无穷的。但是，我们也要看到，资本是逐利的，也是盲目的。如果完全放开，缺乏引导和监管，很可能会引发新一轮的投资过热和产能过剩，最终留下一堆烂摊子，还是要国家来兜底。去年全国地方政府性债务总额又增加了百分之十二，这个数字，在座的各位，心里都该有一本账。”
他没有直接反驳周书记，却用“地方债”这把刀，精准地砍在了最要命的地方。言下之意，你们别光想着铺摊子、上项目，先想想自己欠了多少钱，拿什么来还。
林默的笔尖在纸上划过，罗部长的剧本此刻异常清晰：【核心目标：严控财政风险，守住钱袋子，任何需要中央大规模出钱的方案，一概否决】。
会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罗部长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一点热情。
这时，国土部的孙部长说话了，声音沉稳如洪钟：“我补充一点。产业转移，项目落地，都要用地。我们国家的基本盘是农业，十八亿亩耕地红线，是绝对不能碰的底线。最近几年，一些地方打着‘城乡统筹’、‘产业新城’的旗号，随意变更土地用途，搞了大量的开发区、工业园，结果呢，很多都空置着，造成了巨大的资源浪费。这个问题，必须引起高度警惕。”
他的话，看似中立，却是对周书记“松绑”论的又一次釜底抽薪。你要项目，要投资，可以，但土地指标我这里一寸都不会多给。
林默感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微微出汗。
这已经不是在开会了，这简直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个人都说着冠冕堂皇的道理，引经据典，心怀天下，但每一句话背后，都代表着各自部门、各自地域最核心的利益。
财政要守住钱袋子，国土要守住红线，东部沿海要政策松绑继续领跑，西部内陆要资金倾斜弥补差距。
他们就像一群被捆在一起的巨人，每个人都想往自己有利的方向挪动一步，结果就是互相掣肘，谁也动弹不得。
林默的脑海中，剧本疯狂闪烁，将各方的真实诉求、底牌和彼此间的矛盾关系，绘制成了一幅错综复杂的网络图。他就像一个开了全图挂的玩家，清晰地看着地图上每一个单位的动向和意图。
他甚至能预判到，下一个发言的人会是谁，会从哪个角度切入，来反驳刚才的观点。
就在这时，专家席上的高建军清了清嗓子，准备发言。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一个关键人物要登场了。
高建军作为前发改委领导，在区域经济领域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他的发言，很可能为这场争论定下基调。
“刚才几位同志的发言都很好，各有各的道理。”高建军的语气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老领导特有的沉稳，“区域发展，是个复杂的系统工程，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既要看到市场的活力，也要看到政府的调控；既要考虑东部的龙头作用，也要兼顾西部的平衡发展。”
他先是做了一番平衡，安抚了各方情绪，然后话锋一转。
“我个人认为，当前的主要矛盾，还是一个‘稳’字。我们过去几十年的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也积累了不少风险和问题。现在到了一个坎上，最忌讳的就是思想不统一，各搞一套，甚至是为了追求短期政绩，搞一些脱离实际的‘大动作’、‘新模式’。”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全场，最后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林-默知道，他这番话，看似是对当下局势的点评，实际上，每一个字都是在为他当年的决策辩护。他口中的“大动作”、“新模式”，影射的正是楚天雄那份“过于激进”的草案。
他是在不动声色地告诉所有人：看，我当年就是对的。如果当初听了那些激进派的，现在指不定出了多大的乱子。
高建军的发言，像一块巨大的压舱石，让整个会议的基调，迅速朝着“求稳”、“保守”的方向滑去。
周书记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罗部长和孙部长则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会场的气氛变得愈发沉闷。一场本该是寻求突破的研讨会，似乎正在变成一场强调困难、统一思想的“风险教育会”。
林默握着笔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他知道，如果任由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别说他那份“回顾性研究”的申请，就算他把楚天雄的方案原封不动地拿出来，也会被“稳字当头”这四个字给压得粉碎。
不行，必须打破这个局面。
他看着那些在会场上纵横捭阖的大人物们，他们每个人都无比正确，每个人都无法被反驳，但他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完美的死结。
一个无解的死结。
就在这时，主持会议的那位国家级领导，一直沉默地听着，没有说话。他将手中的笔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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