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彪那句下流话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冷志军心窝。
他全身的血液地冲上头顶,握着盐硝的手指捏得发白。
黑背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愤怒,龇出森白的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怎么?说到你相好的急眼了?
王彪抹着被盐硝灼痛的眼睛,淫笑着举起猎枪,等会儿老子就去会会那个小娘们——
冷志军突然笑了。那笑容让王彪一愣,枪口不自觉地往下垂了半分。
彪子,冷志军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动林中的雪,你听说过山神收人
没等王彪反应过来,冷志军猛地拽动腰带,身形如鹞子般翻下悬崖!
王彪的子弹擦着崖边碎石飞过,在岩壁上溅起一串火星。
下落时冷冽的山风刮得脸颊生疼,冷志军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太熟悉这片山林了——前世二十多年的护林员生涯,让他闭着眼都能画出每一条山沟、每一处断崖。
腰带在掌心摩擦得火辣辣的,在离冰面还有丈余时突然断裂!
噗通!
刺骨的溪水瞬间吞没了他。
棉袄浸水后重如铅块,拖着人往下沉。
冷志军拼命蹬腿,肺里最后一点空气化作气泡往上飘。
就在视线开始发黑时,他的指尖终于触到了岸边的树根。
爬上岸时,冷志军已经冻得嘴唇发青。
他哆嗦着拧干衣角,从贴身的油纸包里取出火镰和绒草。
当微弱的火苗终于窜起时,黑背叼着猎枪从树丛里钻出来,尾巴摇得像风中的芦苇。
好小子...冷志军揉揉黑背的脑袋,检查了下枪膛。还好油纸包得严实,火药没受潮。
远处传来王彪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冷志军眯起眼,一个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形——既然这帮杂种敢打黑枪的主意,还敢侮辱胡安娜,那就让他们尝尝山林的厉害。
他抓起一把湿润的泥土抹在脸上,又折了几根松枝插在腰间。
黑背有样学样,在泥坑里打了个滚,原本黄褐色的皮毛顿时变得灰扑扑的。
冷志军轻轻拍了拍枪管,带他们逛逛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冷志军像幽灵般在山林间穿梭。
他故意在雪地上留下显眼的脚印,却又总在关键时刻消失无踪。
当王彪三人气喘吁吁地追到一处兽道时,会发现树梢上挂着块撕破的布条;等他们拨开灌木丛,又只能看见远处晃动的影子。
小兔崽子...跑得...还挺快...一个跟班扶着膝盖直喘粗气。
王彪抹了把脸上的汗,突然瞪大眼睛——前方二十步外的雪地上,赫然躺着个油纸包!
他小心翼翼地用枪管挑开,里面竟是几发黄澄澄的子弹。
妈的!那小子弹尽粮绝了!王彪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
他们没注意到,油纸包下方的雪微微隆起,一根细绳正悄无声息地缩进树丛...
日头西斜时,王彪三人已经被引到了野狼谷边缘。
这里地势低洼,终年不见阳光,积雪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
枯死的树干像扭曲的臂骨指向天空,风穿过岩缝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彪哥...这地方邪性...年纪较小的跟班缩着脖子,咱回吧?
怂货!王彪踹了他一脚,那小子肯定藏在这!
冷志军此刻正趴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全身覆盖着雪块。
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看见王彪三人像无头苍蝇般在谷底打转。
黑背安静地伏在他身边,只有微微抖动的耳朵显露出它的警觉。
当王彪第三次经过同一棵枯树时,年纪大的跟班突然拉住他:彪子...不对劲...咱们在兜圈子...
树影渐渐拉长,谷中的温度骤降。
冷志军轻轻抚过枪管上凝结的霜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知道,野狼谷的该现身了。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黑背。它的耳朵猛地竖起,颈毛像刺猬般炸开。
冷志军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在谷口处的阴影里,两盏幽绿的小灯正缓缓移动。
嗷呜——
凄厉的狼嚎划破暮色。
王彪三人像触电般挤作一团,三杆猎枪胡乱指向四面八方。
更多的绿点在黑暗中亮起,像飘忽的鬼火。
狼...狼群!年轻跟班的声音带着哭腔。
冷志军无声地退后,带着黑背沿岩缝撤离。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和慌乱的枪声,还有王彪歇斯底里的咒骂。
他没有回头——山林自有它的法则,既然敢来,就要付出代价
王彪的猎枪在手中颤抖,枪管上凝结的冰霜反射着惨淡的月光。
野狼谷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带着腐朽落叶和血腥的气味。
他身后两个跟班背靠背站着,三杆猎枪指向黑暗中闪烁的绿色光点。
彪...彪哥...年轻些的李三声音发颤,咱...咱退吧...
闭嘴!王彪抹了把流到眼皮上的血——刚才逃跑时被树枝刮的,那小子肯定躲在这!
年长的张老蔫突然压低身子:不对劲...这些狼...
枯树林深处,绿莹莹的光点越来越多。
不是零星几只,而是整整一个狼群!
王彪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被逼到了谷底最狭窄处,三面都是陡峭的岩壁。
背靠岩壁!王彪嘶吼着后退,靴子踩在冻土上发出脆响。
第一头狼是从右侧扑来的。
灰黑色的身影快如闪电,李三的枪甚至没来得及抬起,就被扑倒在地。
狼牙撕开棉袄的声音像撕布帛,紧接着是李三杀猪般的惨叫。
王彪的子弹打偏了,在岩壁上溅起火星。
那头狼敏捷地跳开,嘴里还叼着块带血的棉絮。
李三捂着肩膀在地上打滚,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
上树!快上树!张老蔫扔下枪就往最近的一棵歪脖子松上爬。
王彪有样学样,可手指刚碰到树干,小腿突然剧痛——一头母狼死死咬住了他的腿!
他抡起枪托狠狠砸向狼头,听见一声脆响。狼吃痛松口,但更多的狼影已经围了上来。
李三没能爬上树。
王彪眼睁睁看着三头狼把他拖进灌木丛,惨叫声渐渐变成含糊的咕噜声。
月光下,雪地上拖出的血痕像条猩红的蛇。
彪子!拉我!张老蔫突然尖叫。
他的棉裤被狼咬住,正一点点被往下拽。
王彪哆嗦着装上最后一发子弹,瞄准那头狼。
的一声响,狼哀嚎着滚下树,但子弹穿透狼身后又打中了张老蔫的大腿!
啊!我操你祖宗!张老蔫痛得差点松手,鲜血顺着树干往下淌。
血腥味刺激得狼群更加狂暴。
七八头狼围着两棵树打转,不时跃起撕咬垂下的裤脚。
王彪的右腿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已经浸透了棉裤。
他死死抱住树干,听着狼群撕扯李三尸体的声音,胃里一阵翻腾。
最健壮的头狼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几乎够到张老蔫的脚。
这头灰狼的左耳缺了半块,显然是身经百战的老手。
它幽绿的眼睛直视王彪,竟像人一样充满讥诮。
滚!滚开!王彪疯了似的折下树枝往下砸。
头狼轻盈地避开,突然仰天长嚎。
霎时间,整个狼群跟着嚎叫起来,声音震得树梢的积雪簌簌落下。
王彪这才明白——他们被当成了狼群的冬训活靶子!
这场折磨持续到东方泛白。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野狼谷时,狼群才不情不愿地退去,临走前还拖走了李三残缺的尸体。
王彪和张老蔫像两摊烂泥般从树上滑下来,棉衣被汗水血水浸透,结了一层冰壳。
那...那小畜生...张老蔫拖着伤腿,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血脚印,故意...引我们来...
王彪没说话。
他的右腿血肉模糊,左手少了半截小指——是昨晚被狼咬掉的。
但现在占据他全部思维的,是冷志军跳崖前那个诡异的笑容。
那小子早知道!
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回屯的十里山路,他们爬了整整一天。
当屯口的炊烟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时,张老蔫突然抓住王彪的衣领:
医药费...得让你叔出...他嘴唇乌紫,眼里闪着凶光,不然...我就把这事捅到公社...
王彪木然点头。
此刻什么报仇什么脸面都不重要了,他只想活着回家。
至于找冷志军麻烦?
想起那双狼一样的绿眼睛,他打了个寒颤——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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