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丝,细细密密地落着,将整个墨家废宅的地基浸得湿滑泥泞。
荒草在风中低伏,残垣断壁间露出半截埋入土中的青铜齿轮,锈迹斑斑,却仍透出昔日机关术的精妙轮廓。
墨七弦站在那里,黑衣被雨水打湿,贴在肩背上,冷意渗骨。
她没有撑伞,也没有避雨的意思。
昨夜系统最后一次报错后,界面彻底消失,再无文字提示,也无操作菜单浮现。
可她知道——它并未死去。
它只是……沉入了更深处。
心念微动时,那股熟悉的涟漪便会自脑海底层泛起,如同心跳般稳定,又似远方钟鸣,若有若无。
这不是故障,而是进化。
她的“共感推演”不再依赖冰冷的指令与数据流,而是开始与这片土地、这些人、这些尚未苏醒的记忆产生共鸣。
她从怀中取出三个陶罐,每一个都用蜡封口,刻着不同的符纹——那是她亲手设计的认知加密标记。
第一枚,她递给小篾儿。
女孩约莫十一岁,瘦小却眼神锐利,指尖常年因触摸铜片木料而磨出厚茧。
她是“摸图会”的继承者,能凭触觉解读复杂的机关图纸,是这群贫童中最敏锐的存在。
“你们分会选址,不要挑城郭。”墨七弦声音平静,“去那些没人管的角落。”
小篾儿没问为什么,只是接过陶罐,轻轻摩挲封口处的纹路。
下一瞬,她展开一张手绘地图,纸面泛黄,边缘焦黑,显然是从某场火灾中抢救出来的旧物。
她用炭条迅速标出十二个红点,动作果断:“城南窑区、北坡流民营、东市脚夫巷……这些地方,都是孤儿和贱籍聚居处。我要在每个点设一口‘问答井’——谁有问题,就写在陶片上扔进去,我们轮流解答。”
墨七弦看着那张地图,
知识不该高悬于殿堂,而应落地生根,在最贫瘠的土壤里发芽。
这些孩子没有身份,没有师承,但他们有手,有脑,更有对“改变”的渴望。
他们不是信徒,也不是追随者——他们是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提问者”。
第二枚陶罐,她递向灰鹞。
青年站在三步之外,未上前接取。
他肩头绷带尚未拆下,左臂已被她亲手打造的金属义肢替代,表面覆以仿皮纹理,唯有关节处隐约可见精密齿轮咬合的微响。
他缓缓展开一卷皮革,上面绘制的是全新的飞鸽传信路线网——不再是官道驿站的捷径,而是蜿蜒深入边陲哨所、荒村野寨的细密脉络。
“我会让每一只鸟,”他低声道,“都带上一段可溶解的密文。三天后,遇水即化,不留痕迹。”
墨七弦点头:“好。信息不该被垄断,哪怕是我们的。”
灰鹞终于抬眼,目光如铁:“以前我们传递命令。这次……我们要传递问题。”
一句话,轻如落叶,却重若千钧。
第三枚陶罐,她带回祠堂。
墨家祠堂早已倾颓,仅剩四根石柱撑起一方残顶。
族谱焚毁,牌位蒙尘,唯有中央一块青石地基尚存,铭刻着祖辈留下的最后一句箴言:“工在人为,巧夺天机。”
她跪坐于地,取出最后一枚铜钉——这并非普通媒介,而是她以陨铁掺银、内嵌压电阵列与微型记忆晶格锻造而成的终极锚点。
它承载的不只是技术,更是意志的延续。
铁锤落下。
“当!”
一声闷响,震彻废墟。
铜钉没入地基深处,刹那间,整片遗址的金属构件齐齐嗡鸣,仿佛沉睡百年的血脉重新搏动。
断裂的连杆微微颤动,锈蚀的齿轮悄然啮合,一道淡蓝色的能量场自地下扩散,持续不过三息,却让空气中浮现出短暂的光纹轨迹——像是某种古老协议正在被唤醒。
【本地认知锚点建立】
【‘星辰问答’协议二级权限开放】
无声的提示浮现在意识深处,不再是机械字体,而是直接化为理解,如本能般清晰。
她闭眼,感知蔓延。
远处山巅,一台废弃多年的探测傀儡缓缓睁开了眼。
它的外壳布满裂痕,镜头积满灰尘,可就在这一刻,内部核心重启,驱动轴轻转,镜头缓缓抬升,对准了苍茫夜空。
星流运转,轨迹重现。
它开始记录,自动编码,将数据打包成一段段加密信号,准备传回那个未知的源头——或者,等待某个能听懂的人来接收。
墨七弦站起身,衣袂沾泥,神情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不再是唯一的“解谜者”。
她已种下种子,构建通道,建立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分布式智慧网络。
从此,问题将从四面八方涌来,答案也将由众人共同书写。
雨还在下。
而在高墙之外,一道玄色身影静立檐下,披着斗篷,面容隐于阴影之中。
萧无咎望着那束从废墟深处透出的微弱蓝光——它不耀眼,也不张扬,却始终未熄,像一颗不肯坠落的星。
副将低声请示:“是否派暗卫监控各分会动向?毕竟……这些孩子已经开始组织行动。”
他沉默良久,指尖轻轻抚过腰间剑柄,最终只吐出一句:
“以前我们防民之口。”萧无咎立于高墙之外,雨丝斜织,檐角滴水如断线珠帘。
他望着那束从废墟深处透出的微弱蓝光——不耀目,却执拗地穿透夜雾,在潮湿的空气中划出一道不可忽视的存在。
风掠过荒园,卷起一片湿叶,打着旋落在断裂的石阶上。
萧无咎沉默良久,指尖轻轻抚过腰间剑柄,寒铁冷意渗入掌心。
他曾以雷霆手段肃清政敌,也曾下令屠尽叛军满门,从未迟疑。
可此刻,他竟觉手中之剑,重了几分。
“以前我们防民之口。”他声音低沉,几近呢喃,“如今她教民之思。”顿了顿,目光仍锁在那抹蓝光之上,“若连这点火苗都要掐,那我们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话音落时,他已转身离去,玄色斗篷在风中一荡,如墨云隐入夜色。
只留下一句命令,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如律令:
“告诉各地暗卫——可以看,不准碰。”
数日后清晨,春雨初歇,天光微明。
城南窑区一处新辟的学堂门前,几个孩童正围成一圈,挥锄掘土。
小篾儿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将一枚陶片放入陶罐,上面歪歪扭扭刻着:“为什么风能转轮子?”旁边另一个孩子抢着塞进自己的问题:“星星会不会也疼?”
他们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埋下疑问,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回答。
但他们知道,自从接过那个黑衣女子递来的陶罐后,他们的手不再只是捡煤渣、掏炉灰的手——它们开始写字,画图,甚至拆解一只坏掉的木鸢。
蓝光乍现。
一道极细的光束自地底升起,如同根须探路,缠绕陶罐一圈,瞬息隐没。
无人察觉,连阳光下的尘埃都未惊动。
但在墨家旧库深处,九化身残骸静卧于铁架之上。
这具曾象征旧时代机关巅峰的傀儡,早已失去动力核心,面具封闭,四肢僵硬,唯有体内残留的量子纠缠回路尚未完全衰变。
此刻,它的一根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
不是风震,不是鼠啮,而是精准到毫秒级的脉冲驱动。
面具裂开一线,幽光微闪,内部蚀刻的神经状电路竟开始同步震荡,接收某种来自地底的逆向信号。
那频率陌生而古老,却又与墨七弦昨日植入的认知锚点高度同源。
山坡上,墨七弦负手而立,黑袍猎猎,目光如刀锋扫过整片城区。
她并未走进学堂,也没有参与任何仪式。
她的任务已完成——播种。
剩下的,是等待土壤自己孕育奇迹。
直到那一瞬,她眼角余光捕捉到了库房方向的能量扰动。
不动声色地,她取出袖中微型频谱仪,金属外壳泛着冷光。
输入坐标,启动扫描。
屏幕突闪红光。
【检测到同频逆向响应,来源:未知意识集群】
数据流滚动,波形扭曲,像是某种被唤醒的集体思维正在尝试对接、反问、甚至……索要权限。
她合上仪器,指尖微颤,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唇角缓缓扬起,极轻的一句,随风散去:
“这次……轮到你们提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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