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炖煮的燕窝入口即化,温润的清甜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清晨的一点微寒。
刘成眯着眼,用银勺轻轻搅动着描金瓷碗中的羹汤,享受着这独属于上位者的惬意时刻。窗外,几只画眉鸟在笼子里婉转啼鸣,更显得这后衙岁月静好。
“大人,这燕窝是昨儿个钱掌柜特意送来的顶级血燕。”
宋文书躬身立在一旁,脸上堆满了讨好的褶子,“他说只有大人的贵气,才压得住这等滋补之物。”
“嗯,算他有心。”
刘成心情颇佳,正欲再舀一勺,一股极不协调的恶臭却突兀地钻进了鼻腔。
这味道混杂着干涸的血腥气、长途奔袭的马汗味,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焦糊味,瞬间盖过了燕窝的香甜。
咣当。
后堂的大门被粗暴地撞开。一名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衙役班头,此刻却像是被抽了脊梁骨,连滚带爬地扑倒在波斯地毯上,双手高举着一个还在往下滴着黑水的红木匣子。
“大……大人!祸事!天大的祸事!”
班头声音凄厉,因为极度的恐惧而走调,“盘龙山……盘龙山那边送来的!”
刘成手中的银勺僵在半空,眉头拧成了川字:“慌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打开!”
班头颤抖着手,掀开了匣盖。
并没有预想中的暗器或毒烟。
匣子里静静躺着三方铜印。印纽上还缠着未干的血迹,印面朝上,赫然刻着“平阳县印”、“安陵县印”、“长河县印”的小篆。而在铜印的缝隙间,还塞着一撮被烧焦的头发和半截断指。
“啪!”
刘成手中的瓷碗摔得粉碎,滚烫的燕窝溅了宋文书一身。
他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死死盯着那三方官印,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这三方印信,昨夜还在他小舅子和另外两个心腹手中,怎么今早就到了这盒子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成咆哮道,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刺耳。
“报——!”
又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冲了进来,直接瘫软在地,“昨夜……昨夜丑时,盘龙山匪众突袭!平阳、安陵、长河三县……一夜尽失!三位县尊大人……皆已殉国!”
死寂。
整个后堂陷入了窒息般的死寂。唯有窗外的画眉鸟还在不知死活地欢叫。
宋文书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们不是快饿死了吗?他们不是连刀都拿不稳吗?怎么可能一夜下三城?这可是正规军都做不到的……”
嘭!
刘成一脚踹在宋文书的心窝上,将这个还在喋喋不休的蠢货踹翻在地。
“饿死?拿不稳刀?”
刘成面目狰狞,哪里还有半点儒雅气度,他指着地上的官印吼道,“这就是你说的土鸡瓦狗?这就是你说的穷寇?他们把老子的羽翼都剪光了!现在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你还敢说是假的?”
他甚至来不及去心疼死了的小舅子,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上他的心脏。
三县一丢,青州府就成了瞎子、聋子,更可怕的是……
“粮食!”
刘成猛地想到了什么,抓起桌上的令箭,“快!传令封锁城门!即刻征调城中所有粮铺的存粮!绝不能让恐慌蔓延!”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就在府衙乱作一团时,青州府的街头已经彻底炸了锅。
不知是谁走漏了三县失守的消息,更有人散布谣言,说盘龙山的大军即将屠城。早已被白玉霜的“经济战”掏空的粮市,瞬间崩盘。
米铺前排起了长龙,百姓挥舞着银票却买不到一粒米。因为早在半个月前,城中各大商号为了贪图盘龙山的高价收购,早就把仓底都刮干净运进了山里。
现在的青州府,是一座真正只有银子没有米的空城。
“大人!不好了!”
户房主事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官帽都歪了,“钱记、孙记几大粮商在衙门口跪着哭呢!说他们的粮仓早就空了,现在城里的存粮……只够大军吃三天!”
“三天……”
刘成身子一晃,扶着桌案才勉强站稳。
他终于明白周辰为什么要演那出“穷途末路”的戏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示弱,这是一个精心编织的死局。用贪婪诱空了青州府的血,再用武力斩断了青州府的手脚。
如今的青州府,就是一头被困在笼子里、即将饿死的困兽。
“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坐以待毙!”
刘成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低吼,“若是等他们围上来,我们就真完了。必须趁他们立足未稳,把三县夺回来!只要打通粮道,我们就还有救!”
他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的守备将军张猛。
“张猛!”
“末将在!”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将抱拳出列。
“本官给你五千精兵!不,把你的人全带上!除了守城的,剩下的都带走!”刘成抓起令箭,狠狠拍在张猛手中,“即刻出兵,目标平阳县!给我把周辰的脑袋砍下来,否则提头来见!”
张猛虽然心中发虚,但也知道此刻已无退路:“末将领命!定当踏平匪寇!”
半个时辰后,青州府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五千名装备精良的青州府厢军,在张猛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开出城外。旌旗遮天,刀枪如林,看起来依旧威武雄壮。
但在城楼之上,刘成看着大军远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却并未消散。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大军出城的那一刻,几只信鸽便从城中的不起眼角落飞起,扑棱着翅膀,先一步飞向了北方的野狼原。
那里,一张早已张开的血盆大口,正在静静地等待着这支饥肠辘辘的军队自投罗网。
盘龙山,议事厅。
周辰解下信鸽腿上的布条,看了一眼,随手递给身旁的穆青寒。
“五千人,倾巢而出。”
周辰走到沙盘前,拿起一面黑色的小旗,插在了一片开阔地带——野狼原。
“刘成急了。他想抢回平阳县打通粮道,但他忘了,急行军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块最适合埋葬骑兵和重甲的坟场。”
穆青寒看着那个位置,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围点打援。既然他们出来了,那就别想再回去。”
“通知铁牛。”
周辰整理了一下护腕,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让他的铁浮屠吃饱喝足。今天这顿饭,是青州府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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