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睦镇的临时伤兵营设在镇子中心的一座废弃粮仓里。粮仓巨大的空间被简单地隔成了几个区域,分别安置着重伤员、轻伤员和正在恢复期的伤员。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臭味,让人闻之欲呕。
林晚秋穿着一身沾满污渍的粗布衣裳,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神却依旧专注而坚定。她正跪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为一名腹部受了重伤的民兵团成员清洗伤口。
“忍着点,马上就好。”林晚秋轻声安慰道,手中拿着一块用烈酒煮沸过的布条,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员腹部的伤口。
那名伤员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他紧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但身体却因为剧痛而不停地颤抖着。腹部的伤口狰狞可怖,边缘的皮肉已经开始发黑、腐烂,显然是感染了。
“林大夫,怎么样了?他……他还能活吗?”一名年轻的护士蹲在旁边,眼中含着泪水,小声问道。她是灵睦镇的一名普通女孩,战争爆发后,就主动来伤兵营帮忙,还不太适应这种残酷的场面。
林晚秋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她用干净的布条吸干伤口周围的脓液,然后撒上一些磨成粉末的草药。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后一点消炎草药了,用完了就真的没有了。
“给他喂点水,再把这碗米汤给他喝下去。”林晚秋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年轻护士说道,“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意志了。我们已经尽力了。”
年轻护士点了点头,连忙拿起水瓢和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小心翼翼地喂给伤员。
林晚秋走到旁边的一张病床前,床上躺着一名常备队员,他的一条腿被砍断了,伤口处缠着厚厚的布条,但鲜血依旧不停地渗出来,染红了身下的稻草。他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气息微弱。
林晚秋蹲下身,解开布条,检查了一下伤口。伤口已经严重感染,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她知道,必须尽快截肢,否则感染会扩散到全身,到时候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小张,小李,你们过来搭把手。”林晚秋喊道。
两名年轻的男护士立刻跑了过来。他们都是联盟的队员,因为受伤无法上战场,就留在伤兵营帮忙。
“林大夫,有什么吩咐?”
“准备截肢。”林晚秋的声音平静,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把那把最锋利的短刀拿来,再准备一盆煮沸的烈酒,一些干净的布条和止血粉。”
“是!”两人虽然心中有些畏惧,但还是立刻转身去准备。
截肢,在没有麻醉药的情况下,无疑是一种酷刑。林晚秋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有多痛苦,但为了保住伤员的性命,她必须这么做。
很快,东西都准备好了。林晚秋拿起短刀,在烈酒中浸泡了一下,然后对两名男护士说:“你们按住他的身体,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能放手!”
“明白!”
两人立刻按住了伤员的身体。林晚秋看着伤员苍白的脸,心中默念道:“兄弟,对不起了。”
她举起短刀,对准伤口上方的位置,用力砍了下去!
“啊——!”
伤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猛地从昏迷中惊醒,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两名男护士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按住他。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林晚秋的衣服和双手。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用烧红的铁钳烫在了伤口的断面上,用来止血和消毒。
“滋啦——!”
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伤员再次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又昏了过去。
林晚秋连忙用止血粉撒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地缠好。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林大夫,您没事吧?”小张连忙递过来一碗水。
林晚秋接过水,喝了一口,摇了摇头:“我没事。把他抬到那边的空床上,好好照顾他,每隔一个时辰,给他喂一次水和米汤。”
“是!”
林晚秋站起身,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好好休息了,每天只能睡一两个时辰,大部分时间都在为伤员处理伤口、诊断病情。她的身体已经严重透支,但她不敢停下来,因为还有太多的伤员等着她去救治。
“林大夫!林大夫!不好了!那边有几名伤员的伤口又开始大出血了!”一名护士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
林晚秋心中一紧,立刻跟着护士跑了过去。
只见三张病床上的伤员,伤口处的布条都被鲜血浸透了,鲜血顺着床沿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滩血泊。他们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快!准备止血粉和干净的布条!”林晚秋大声喊道,“把煮沸的烈酒拿来,重新清洗伤口!”
护士们立刻忙碌起来。林晚秋亲自为一名伤员处理伤口,她解开布条,发现伤口处的血管已经破裂,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她用手指紧紧地捏住血管,然后用烧红的铁钳烫了上去。
又是一声惨叫,伤员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但这次没有醒来。
林晚秋不敢有丝毫大意,她迅速撒上止血粉,缠上干净的布条。处理完这名伤员,她又立刻去处理下一个。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跑了进来,脸色苍白地说:“林大夫,外面……外面有很多百姓在门口闹事,他们说……他们说要见陆当家,还说……还说我们伤兵营浪费粮食和药品,要求把物资分给他们!”
林晚秋的眉头皱了起来。现在物资确实非常紧张,伤兵营的粮食和药品都是定量分配的,有时候甚至不够用。但这些伤员都是为了守护灵睦镇才受伤的,他们是英雄,必须得到最好的照顾。
“我出去看看。”林晚秋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快步走出了粮仓。
粮仓门口,聚集了大约几十名百姓,他们个个面带饥色,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和焦虑。看到林晚秋出来,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林大夫!我们要见陆当家!”
“为什么伤兵营有粮食吃,我们却要饿肚子?”
“我们的家人也受伤了,为什么得不到治疗?”
“把药品分给我们!我们也要活命!”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林晚秋举起手,大声说道:“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困难,粮食和药品都很紧张,但请大家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想办法?你们想什么办法?”一名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怒冲冲地说,“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了,老人和孩子都快撑不住了!而你们伤兵营,每天却有米汤喝,还有草药治病!这公平吗?”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人群中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
林晚秋的心中一阵刺痛。她知道这些百姓说的是实话,但她也有自己的难处。“大家听我说,这些伤员都是为了守护灵睦镇才受伤的,他们流了血,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果不是他们,我们现在可能已经成为镇北军的奴隶了!我们不能忘记他们的功劳!”
“我们没有忘记他们的功劳,但我们也要活命啊!”中年男子喊道,“我们的孩子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就要饿死了!林大夫,求求你,给我们一点粮食吧!”
看着中年男子哀求的眼神,以及人群中那些瘦弱的老人和孩子,林晚秋的心软了。她知道,百姓们也很不容易。
“这样吧。”林晚秋沉吟了一下,说道,“伤兵营的粮食和药品确实很紧张,但我们可以从我们的定量中,挤出一部分来分给大家。不过,数量有限,只能保证大家暂时不饿死。至于药品,我们真的没有多余的了,只能优先治疗那些重伤员。”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林大夫!”中年男子立刻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人群中的骚动也平息了下来。
林晚秋点了点头,转身对身边的一名护士说:“你去仓库,把今天伤兵营的粮食拿出三分之一,再拿一些草药,分给外面的百姓。告诉他们,这是我们能挤出的最大数量了,希望他们能理解。”
“是!林大夫!”
护士离开后,林晚秋看着眼前的百姓,心中充满了无奈。灵睦镇的困难,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如果不能尽快找到更多的粮食和药品,不仅这些百姓会饿死、病死,伤兵营里的伤员也很难撑下去。
就在这时,陆承宇和李虎走了过来。他们刚刚从城西回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看到粮仓门口聚集的百姓,陆承宇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陆承宇问道。
林晚秋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陆承宇沉默了。他知道百姓们的难处,也知道伤兵营的困境。“林大夫,你做得对。我们不能只顾着伤员,而不管百姓的死活。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陆当家,你和黑风岭的山贼谈判得怎么样了?”林晚秋问道,她把希望寄托在了陆承宇身上。
提到黑风岭的山贼,陆承宇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那群狂妄的家伙,竟然想让我们向他们低头,缴纳贡品!我已经把他们赶走了,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随时都可能再来进攻灵睦镇。”
“那怎么办?”林晚秋担忧地问道,“我们现在既没有足够的粮食和药品,也没有足够的武器来抵抗山贼的进攻。”
陆承宇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派人去周边的几个城镇联系了,希望能从他们那里购买一些粮食和药品。另外,我也组织了人手,加大了对山林的搜索力度,希望能找到更多的食物和草药。至于武器,王小二师傅正在尽力打造,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匆匆跑了出来,脸色慌张地说:“陆当家,林大夫!不好了!伤兵营里有几名伤员的病情突然恶化,开始发高烧,还出现了抽搐的症状!”
林晚秋的脸色瞬间变了:“什么?发高烧?抽搐?快!带我去看看!”
陆承宇和李虎也跟着跑了进去。
粮仓里,几名伤员躺在床上,浑身抽搐,脸色潮红,嘴里胡言乱语。他们的体温很高,用手一摸,滚烫滚烫的。
“是瘟疫!”林晚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感染了瘟疫!”
陆承宇和李虎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瘟疫,这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一旦瘟疫在伤兵营里扩散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林大夫,快想想办法啊!”李虎焦急地说道。
林晚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住疫情,防止瘟疫扩散。“李虎,你立刻组织人手,把这些感染瘟疫的伤员隔离起来,搬到粮仓最里面的那个隔间去,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是!”李虎立刻转身去安排。
“小张,小李,你们把这里的地面和床铺都用石灰消毒一遍,所有接触过这些伤员的布条和器具,都要拿到外面去烧掉!”林晚秋又对两名护士说道。
“明白!”
“另外,”林晚秋补充道,“所有在伤兵营工作的人,都要用煮沸的盐水洗手,每天喝一碗草药水,预防感染。”
“是!”
安排好这些,林晚秋才松了一口气。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要治疗瘟疫,必须有特效的草药,但她手里根本没有。
“陆当家,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治疗瘟疫的草药,否则,不仅这些伤员会死去,瘟疫还可能扩散到整个灵睦镇!”林晚秋看着陆承宇,语气沉重地说道。
陆承宇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焦虑:“我立刻派人去山林里寻找,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找到治疗瘟疫的草药!”
就在这时,狗剩跑了进来,他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叶,手里拿着一把草药,兴奋地喊道:“林大夫!林大夫!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一种草药,我娘以前说过,这种草药可以治疗瘟疫!”
林晚秋愣了一下,立刻接过狗剩手里的草药,仔细地看了起来。这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草药,叶子呈椭圆形,边缘有锯齿,根部是黄色的。
“你确定这种草药可以治疗瘟疫?”林晚秋问道,她不敢轻易相信,毕竟这关系到很多人的生命。
“我确定!”狗剩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小时候,我们村子里也爆发过一次瘟疫,很多人都死了,但我娘就是用这种草药救活了很多人!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种草药!”
看着狗剩坚定的眼神,林晚秋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好!那我们就试试!小张,你立刻把这些草药拿去清洗干净,然后熬成汤药!”
“是!林大夫!”
很快,草药汤熬好了。林晚秋亲自为一名感染瘟疫的伤员喂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如果这种草药真的有效,那就是灵睦镇的救星;如果无效,后果不堪设想。
大约一个时辰后,那名伤员的抽搐停止了,体温也开始慢慢下降,呼吸也变得平稳了一些。
“有效!真的有效!”林晚秋兴奋地喊道,眼中含着泪水。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陆承宇也十分激动,他拍了拍狗剩的肩膀,“狗剩,你立了大功!你真是灵睦镇的小英雄!”
狗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能治好大家,我做什么都愿意。”
“狗剩,你还记得这种草药长在哪里吗?我们需要大量的这种草药来治疗其他的伤员和预防瘟疫。”林晚秋问道。
“记得!就在城西三十里地的黑风岭脚下,有一片山谷里,长了很多这种草药!”狗剩立刻回答道。
“好!”陆承宇立刻下令,“李虎,你立刻带领一百名队员,跟着狗剩去黑风岭脚下采集这种草药,越多越好!注意安全,黑风岭的山贼可能还在附近活动!”
“是!”李虎领命,立刻召集人手,跟着狗剩出发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林晚秋心中充满了希望。有了这种草药,伤兵营里的伤员有救了,灵睦镇的危机也暂时解除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灵睦镇面临的困难还有很多,粮食短缺、武器匮乏、山贼威胁……但她相信,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就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
陆承宇走到林晚秋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林大夫,辛苦你了。有你和大家在,我相信,灵睦镇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晚秋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坚定:“嗯!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努力!”
夕阳透过粮仓的缝隙照进来,洒在他们身上,也洒在那些正在逐渐康复的伤员身上。虽然灵睦镇依旧满目疮痍,但希望的种子,已经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悄悄地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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