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第八宫天蝎宫的石阶之上,更远处的第十宫——摩羯宫内。
现任摩羯座黄金圣斗士修罗,正静立于宫殿的中央。他的双臂环抱在胸前,双目紧闭,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沉默地等待着。
他那锋利如刀的小宇宙,早已穿透了天蝎宫,感知到了天秤宫内所发生的一切。
当那两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却又在进行着殊死搏斗的庞大小宇宙——史昂与童虎——碰撞到极致时,修罗的身形猛地一滞。
“……原来,是这样吗。”
如同冰冷的海水,在这一刻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
他明白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
史昂前辈的“背叛”,竟然是如此的彻底,如此的……残酷。
为了让这场“最终授课”显得无比真实;
为了将现任的黄金圣斗士们,将星矢那些青铜圣斗士们,将所有“未来”的希望都推向真正的极限;
为了让他们在绝望中领悟第八感,为了让他们拥有足以对抗真正神只的“觉悟”……
史昂前辈他……
竟然连自己唯一在世的、相伴了二百四十三年的挚友童虎,也一同“背叛”了。
“……以‘叛徒’之名,行‘守护’之实吗。”
修罗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那不是恐惧,而是被这份觉悟所震撼。
这份牺牲,这份决绝,沉重到让他,这位以“修罗”为名的圣斗士,都几乎无法呼吸。
“史昂前辈……你所背负的,究竟是何等的地狱……”
修罗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眼中没有了迷茫,只剩下如圣剑般纯粹的“意志”。
天秤宫的死斗已经进入了最终阶段。史昂前辈已经用他的行动,为所有人上了最沉重的一课。
那么,自己呢?
修罗的目光,投向了摩羯宫的入口。
他已经感知到了,在那群“入侵者”中,那股与自己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锋利、仿佛连“概念”都能斩断的“圣剑”意志。
前代摩羯座黄金圣斗士——艾尔熙德。
是在前圣战中,为了圣域,为了救回挚友希绪弗斯,于极端不利的情况下,以犀利无匹的圣剑,孤身斩杀了四位梦神(奥涅伊洛斯、幻梦伊刻罗斯、假像者幻塔索斯、造形者墨菲斯),最后更以舍身之技,打败了四神合体的“梦神”奥涅伊洛斯的……真正的大英雄。
“我明白了。”
修罗喃喃自语。
“史昂前辈的‘课’,是‘觉悟’。”
“那么,艾尔熙德前辈……您为我准备的‘课’,就是‘斩断一切迷茫’的……‘圣剑’的真意吧。”
他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完美地通过这场试炼。
为了不辜负史昂他们的牺牲。
为了……守护他们所托付的未来。
天秤宫内。
仅仅是两人意志的极限碰撞,真正的最终奥义,在下一刻才轰然爆发。
在史昂的决意之下,童虎那“庐山升龙霸”之势被强行遏制。
但,被遏制,不代表被化解。
挚友的“背叛”,二百四十三年孤独的守护,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尽的悲鸣与怒火。
“史昂!!!既然你连‘死’都不怕!!”
童虎那张恢复了十八岁青春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比老年时更深的痛苦与狰狞。
“那就用你的‘命’!来偿还你对‘过去’的……背叛!!!”
童虎将那股几乎要撑爆自己身体的、积蓄了二百四十三年的小宇宙,毫无保留地、尽数灌注于拳中!
他没有再使用“升龙霸”。
他用上的,是自己威力最大、范围最广、代表着庐山“力量”之极致的——
“——庐山·百龙霸 (Rozan hyakuryu ha)!!!”
这不是试探,这不是威吓。
这是童虎此生最强、最悲伤、最愤怒的一百条龙!
一百条青金色的巨龙,从他身后的“天秤座”星图中咆哮而出,每一条巨龙的眼中,都燃烧着童虎的血泪与怒火!
它们汇聚成一股足以撕裂银河、毁灭一切的黄金洪流,带着审判一切的威严,誓要将史昂的存在彻底抹消!
天秤宫在哀嚎。
这股力量,已经超越了“黄金”的范畴,这是童虎以二百四十三年的“守护”与“愤怒”为祭品,打出的“神”之一击!
面对这足以毁灭一切的百龙,史昂,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那由哈迪斯所赐予的虚假生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再构筑“水晶墙”。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他将这具“冥衣”之下,那颗属于“白羊座史昂”、属于“教皇史昂”的、燃烧了二百四十三年的黄金灵魂,催谷到了极限!
哈迪斯赐予的虚假生命,在这一刻,成为了他燃烧灵魂的“燃料”!
“……童虎啊。”
“我的朋友。”
“我唯一的……挚友。”
史昂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中,没有了“叛徒”的冷漠,没有了“教皇”的威严。
有的,只是无尽的悲伤、无尽的歉意,和……无尽的决绝。
“就让你我这二百四十三年的‘友情’……”
“……来接下你这二百四十三年的‘愤怒’吧!”
他打出的,是他此生最璀璨、最浩瀚、也最悲伤的——
“——星屑旋转功 (Stardust Revolution)!!!”
亿万的星辰,从他的身后爆发!
但这一次,那不再是“银河”。
那是一片,蕴含着史昂“全部灵魂”与“记忆”的……
“宇宙”!
金色的龙群,与银色的宇宙,在天秤宫的中央,发生了最终的、足以撼动整个圣域根基的——
绝望碰撞!
“轰——!!!!!!!!!!!!!!!”
光。
纯粹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白光,吞噬了天秤宫的一切。
希绪弗斯、艾尔熙德、卡路迪亚、笛捷尔、雅柏菲卡……刚刚抵达天蝎宫入口的五人,被这股恐怖的能量余波震得连连后退,他们骇然回望,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史昂……”
希绪弗斯的声音在颤抖。
“……童虎……”
艾尔熙德的圣剑,在为之悲鸣。
这是……两位“幸存者”,赌上了一切的,最终结局。
“呃……啊啊啊啊啊啊——!!!!”
在碰撞的中心,童虎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他预想中的“毁灭”并没有到来。
史昂的“星屑旋转功”,其物理上的破坏力,在“百龙霸”的绝对力量面前,竟显得如此“无力”。
他的一百条巨龙,轻而易举地撕碎了那片“银河”,狂暴的能量瞬间吞噬了史昂那本就残破的身体!
“……赢了?”
不。
不对!
就在“百龙霸”吞噬史昂的刹那,童虎惊骇地发现。
史昂的“星屑”,那些亿万的“星辰”,它们……它们并非纯粹的破坏性能量!
它们……它们穿透了“百龙霸”的防御!
它们……无视了“天秤座黄金圣衣”的守护!
它们……
它们……涌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什……什么……?!”
童虎的身体,在瞬间僵住了。
那不是“攻击”。
那是……“心电感应”!
是史昂以燃烧自己全部灵魂和生命为代价,将自己此行的一切“真实”,强行打入童虎灵魂深处的……“遗言”!
童虎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切。
他看到了史昂,跪倒在潘多拉的面前,那双紫色的眼眸中,没有屈辱,只有比冥界最深的黑暗还要沉重的“决意”。
他“听”到了史昂与潘多拉的交易——以“背叛”为代价,换取“十二小时”的虚假生命,以及……带领前代圣斗士们,重返圣域刺杀雅典娜。
他看到了史昂,在那片黑暗中,与希绪弗斯、艾尔熙德、阿释密达、卡路迪亚……与所有牺牲的战友们的灵魂相遇。
他“听”到了史昂那悲壮的提议:
“……我们,必须回去。”
“……以‘叛徒’的身份。”
“……用我们这副‘丑陋’的姿态,去为后辈们,上‘最后一课’!”
“……去考验他们,去逼迫他们!让他们领悟‘第八感’!否则……圣域必败无疑!”
他“看”到了阿释密达那悲悯的微笑,“看”到了希绪弗斯那沉重的点头。
他“看”到了史昂身为教皇,在“星楼”之上,不分昼夜推演出的、那令人绝望的“未来”——
他“看”到,十二位黄金圣斗士,在“叹息之墙”面前,是何等的无力!
“……他们,还没有准备好。”
“……他们,必须……‘死’一次。必须,在‘生’与‘死’的边缘,领悟‘阿赖耶识’!”
他“看”到了史昂此行的最终目的,那隐藏在“刺杀雅典娜”这荒唐谎言之下的、真正的“大义”——
复活“雅典娜的圣衣”!
必须用“雅典娜之血”,让那件自神话时代起便沉睡的“神衣”复苏!那才是,对抗哈迪斯本体的唯一希望!
而要做到这一点,他们这些“叛徒”,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闯过十二宫!
最后,童虎“看”到了。
在亿万星辰的光芒中,他“看”到了史昂那张沾满血污、正在分崩离析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了“教皇”的威严。
那张脸上,是他最熟悉的、属于他十八岁挚友的……那个脆弱、悲伤、却又无比坚定的表情。
“……童虎……”
史昂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深处。
“……原谅我……我的朋友……”
“……这二百四十三年,你背负着‘守护’的宿命,在五老峰静坐……”
“……而我,则背负着‘教皇’的宿命,在圣域独行……”
“……我们,都是‘幸存者’,我们,都是‘孤独’的……”
“……但我……不能停下。”
“……我必须……用我的‘背叛’,来成就你的‘守护’……”
“……你,必须活下去……童虎……你必须,留下来,指引他们……指引那些年轻的生命……”
“……‘叛徒’的罪名……‘弑友’的罪孽……就让我,一个人……全部带走吧……”
“不……”
“不……”
童虎的瞳孔,在瞬间放大。
他那燃烧着无尽怒火的双眼,在这一刻,被“真相”的洪流彻底淹没。
“不……不要……”
他的愤怒……
他的战意……
他那支撑着“百龙霸”的、二百四十三年的“守护”的意义……
在这一瞬间,被史昂的“真实”……
彻底……
击碎了。
“史……”
“昂……”
愤怒,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虚无,更深沉的……“崩溃”。
真相的重量。
挚友牺牲的痛苦。
远比“百龙霸”与“星屑旋转功”碰撞的物理冲击,要沉重亿万倍。
“哇啊——!!!”
童虎猛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那不是被“星屑”打伤的,那是……灵魂被撕裂的“悲鸣”!
他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百龙霸”,在空中瞬间失去了控制,化作了无主的能量,四散而去,将天秤宫的穹顶彻底掀飞。
而史昂的“星屑旋转功”,那仅存的物理冲击,也结结实实地轰在了童虎的胸口。
“砰——!!”
他那双充满了力量的双膝……缓缓地……弯曲了。
“噗通”一声。
他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跪在了……那个他用尽全力,想要“审判”的挚友面前。
他抬起头,用那双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血水的眼睛,绝望地看着眼前……那个即将消散的史昂。
“史……昂……你……你这个……大……笨……蛋……”
话音未落。
天秤座黄金圣斗士,童虎,这位庐山的猛虎,这位圣域的守护者……
这位,刚刚得知了“一切”的、二百四十三年的“幸存者”……,正要对这位挚友说话时,史昂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童虎的后颈一击手刀。
童虎无力地,向前倒下。
在挚友的面前,彻底……倒地。
“呼……咳……咳咳……”
能量的风暴,缓缓散尽。
天秤宫,只剩下一片狼藉,和……绝对的死寂。
史昂,还站着。
但也,仅仅是“站着”。
他那由哈迪斯赐予的虚假生命,在燃烧了那记“灵魂的星屑”之后,已经所剩无几。
他的身体,变得虚幻、透明,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他身上的教皇白羊座冥衣,已经布满裂纹。
他拖着沉重到不似“灵魂”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到了童虎身边。
他,已经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也流不出眼泪了。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张,二百四十三年来的、唯一的、熟悉的面孔。
史昂,缓缓地……抬起了他那只正在消散的、透明的手。
他想……
他想,像二百四十三年前,在那场惨烈的圣战结束后那样……
再拍一拍他的肩膀。
再摸一摸他的头。
告诉他:
“站起来,童虎。”
“我们……还要活下去。”
然而,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停在了,距离童虎的白发,只有一厘米的地方。
他……
他停住了。
(……不。)
史昂的灵魂,在苦涩地颤抖。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我,是‘叛徒’史昂。)
(……我,是‘弑友’的罪人。)
他不能碰他。
他不能,用这双沾满了“罪孽”的手,去“玷污”他这唯一的、还在“守护”着圣域的……挚友。
“…………”
最终,史昂,只是无声地、深深地……
最后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蕴含了他二百四十三年的“友情”。
也蕴含了他,身为“教皇”的……全部“牺牲”。
“保重了……”
“……我的……朋友。”
一句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几不可闻的呢喃,在风中消散。
史昂,收回了手。
他,不再回头。
他拖着这具即将消散的、背负着一切罪名的灵魂,孤独地、蹒跚地,一步一步,走出了天秤宫。
走向了……那通往教皇厅的、最后的……
“赎罪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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