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颁下的新政,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在六宫之中悄然推行开来。
晨省单双日的规矩让不少低位嫔妃暗自松了口气,药膳司的筹建也引得众人好奇观望。
表面看来,一切都在向着更为宽松、更有秩序的方向发展,后宫呈现出一派难得的祥和景象。
然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却有一处始终波澜不惊,甚至透着刺骨的寒意——那便是咸福宫。
自皇后苏晚棠正位中宫以来,咸福宫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宫门便终日紧闭,门前冷落,连洒扫的宫人都显得行色匆匆,不敢多做停留。
惠嫔刘姝书以“染恙在身,需静心调养”为由,拒不出宫门一步,甚至连每日的膳食,都是由她的大宫女荷花,趁着天色未明或暮色深沉时,悄悄从角门接过,迅速送入宫内,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这般异样的沉寂,自然引起了负责宫禁巡查的丽妃楚明玉的注意。
这日午后,她带着彩霞、风铃一路巡查至咸福宫外,眼见宫门依旧紧闭,门前石阶上都落了几片枯黄的梧桐叶,也无人打扫,不由得心头火起。
她双手叉腰,对着那紧闭的宫门,亮开嗓门便嚷了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里头的人听着!惠嫔刘姝书!你这病了多少时日了?从皇后娘娘册封大典前就开始‘病’,这都过了多少天了,还没好利索?要不要本宫发发善心,现在就去太医院给你拎个太医过来,好好瞧瞧你到底得的什么‘千金贵体’的毛病?!”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皇后娘娘仁厚,体恤六宫,不跟你计较。你可别给脸不要脸,蹬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宫墙之内,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连一声咳嗽、一句辩解都无。
唯有深秋的冷风,卷起地上几片落叶,发出簌簌的轻响,更添了几分诡异。
丽妃身边的宫女风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凑近些低声道:“娘娘,里头……里头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得……怪瘆人的。不像是有主子住着的宫苑。”
丽妃浓眉一拧,正要再骂,却见长廊那头,德妃刘姝和带着宫女彩铃,步履略显匆忙地赶了过来。
德妃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婉笑容,只是那笑意此刻看来有些勉强,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丽妃妹妹,”德妃上前,语气带着歉意,“巡查辛苦了。姝书她……她自幼身子骨就比旁人弱些,这次怕是真染了风寒,病势有些沉,需要绝对静养,绝非有意怠慢皇后娘娘。还望妹妹体谅,莫要在此喧哗,惊扰了她养病。”
丽妃闻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嗤笑道:“德妃姐姐,不是本宫说你,你就是太护着她了!她这病啊,生得可真是时候,巧得很!皇后娘娘这边刚正位中宫,她那边就‘病’得起不来床了,连宫门都出不得?哼,谁知道她是真病还是心里憋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坏水,没脸出来见人!”
德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丝难堪与恼怒闪过眼底,她张了张嘴,正欲再为妹妹辩解几句,却见坤宁宫的大宫女茯苓,提着一个精致的双层食盒,步履平稳地走了过来。
茯苓先是对着丽妃和德妃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奴婢给丽妃娘娘、德妃娘娘请安,两位娘娘万福。”
丽妃挥挥手:“免了免了,茯苓,你怎么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茯苓直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笑容,回道:“回丽妃娘娘的话,我们皇后娘娘听闻惠嫔娘娘久病不愈,心中甚是挂念。特命奴婢送来一盏刚熬好的‘参芪扶正汤’,此汤选用上等党参、黄芪,佐以白术、防风等药材,最是补益元气,固表扶正,于病后体虚、反复外感者最为相宜。”她说着,将手中食盒递给德妃身后的宫女彩铃。
茯苓又补充道:“娘娘还特意吩咐了,若是惠嫔娘娘嫌汤药苦涩,难以下咽,这食盒下层还备了一碟上用蜂蜜腌渍的蜜饯山楂,最是开胃生津,可佐药服用。”
丽妃在一旁听得啧啧两声,摇头晃脑地道:“看看!看看!咱们皇后娘娘就是心太善,太仁厚!人家都躲着不见人了,娘娘还惦记着给她送药送吃的!这要是换成本宫,哼!”后半句虽未明说,但那不屑的神情已说明一切。
德妃则是面露感激之色,连忙对着坤宁宫方向敛衽一礼:“皇后娘娘仁德,体恤宫嫔,无微不至。妾身代姝书叩谢娘娘天恩!待姝书身子稍好,定亲自前往坤宁宫叩谢。”
茯苓完成了使命,便行礼告退。
德妃也无意久留,与丽妃又寒暄了两句,便带着那食盒,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那食盒被彩铃提着,经由角门,悄无声息地送入了咸福宫内殿。
殿内光线昏暗,窗户紧闭,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未曾流通的沉闷气息,混合着药味和一种压抑的怨愤。
惠嫔刘姝书并未卧于榻上,而是穿戴整齐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沉。
她看着彩铃将食盒放在桌上,又默默退下,殿内只剩下她和心腹荷花。
荷花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上层,将那盅依旧温热的“参芪扶正汤”端了出来,浓郁的参味顿时在殿内散开。
她压低声音,带着疑虑问道:“娘娘……皇后这……这算是示好,还是……警告?”
惠嫔刘姝书盯着那碗色泽深褐的汤药,眼中没有半分感激,只有冰冷的嘲讽和熊熊燃烧的妒火。
她猛地伸出手,并非去接那碗汤,而是直接将其端起,手腕一翻,尽数泼向了窗台上一盆已然有些蔫败的秋海棠!
褐色的药汁顺着翠绿的叶片滴落,污了精致的窗台,也仿佛玷污了这殿内最后一点生机。
“示好?警告?”惠嫔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冷笑,声音嘶哑而充满恨意,“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苏晚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靠着几分狐媚功夫和摆弄锅碗瓢盆熬药汤子上位的贱人!也配坐在那凤位之上,接受六宫朝拜?我呸!”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眼底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厉:“我称病不出,不给她这新皇后脸面,就是要让她知道,这后宫,不是她苏晚棠一个人说了算!想让我对她卑躬屈膝?做梦!”她猛地攥紧了手中那块已经被扭扯得变形的丝帕,仿佛那是苏晚棠的脖颈。
“还有姐姐!”她恨恨地转向荷花,语气中充满了对德妃的失望与不满,“她也是个没用的!身为户部尚书的嫡女,竟对那么个出身低微的贱人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真是丢尽了刘家的脸面!”
发泄了一通,惠嫔喘着粗气,眼神变幻不定,最终定格为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她压低声音,对荷花吩咐道:“荷花,你找个绝对稳妥的机会,给宫外递个话出去。告诉我父亲,就说……皇后苏氏,恃宠而骄,专权跋扈,甫一上位便肆意更改祖制,打压妃嫔,连皇子生母亦不放过,称病亦遭其逼迫羞辱……请父亲联络朝中清流御史,早做打算,绝不能让这妖后祸乱宫闱,动摇国本!”
“是,娘娘,奴婢明白。”荷花心中一凛,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连忙低声应下。
咸福宫依旧大门紧闭,沉默无声。
然而这沉默,已不再仅仅是负气的抗议,而是化作了一块饱含恶意与阴谋的巨石,投入了后宫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正在悄然酝酿着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暗涌。
惠嫔的恨意,如同殿内那盆被药汁玷污的秋海棠,在阴暗的角落里,悄然滋长,散发着腐朽而危险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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