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川猛地转过头。
江言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大大咧咧坐在他身后的长椅上,一条胳膊搭着椅背,另一只手抵着下巴,凹着造型。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头发依旧乱翘,眼底依旧眼圈,可嘴角弯起的弧度,却比江面的波光还要晃眼。
“你怎么在这里?”他明明是一个人出来的。
江言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他坐下。
“我一直在这儿啊,晒太阳、思考人生、顺便看看风景。”
他眨眨眼,笑得有点欠,“没想到,看到一只躲在这里暗自神伤的小朋友。”
石清川微微蹙眉,走过去坐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眼里,你就是。”
江言胳膊一伸,极其自然地把手搭在石清川身后的椅背上。
“当然了,你要是想跟我称兄道弟……”他故意停顿,侧过脸,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是不可能的。我们这关系,最多也就是我给你当个爹。”
石清川幽幽地看着江言,揪住他的衣领,“你过了吧,我好不容易感动一下,你就不能看看气氛吗?”
“好啦好啦,真是的,开个玩笑嘛。”
江言慢条斯理地拉开石清川的手,力道不大,却轻易化解了那点抗议。
石清川喘了口气,以为这家伙总算要说出点人话。
下一秒,却见江言手指一弹——一颗棒棒糖就凭空出现在他指尖。
石清川看着那根糖果,一时语塞,愣住了。江言还真的会变魔术?
江言可不管他,直接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把糖塞进了他微张的嘴里。
霎时间,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浓郁的水果香混着糖浆的甜腻,霸道地驱散了之前那点苦涩和郁闷。
石清川:“……”
他含着糖,脸颊微微鼓起,心情却像被这突如其来的甜味泡发了,轻飘飘的情绪取代了之前的沉重。
江言看着他这副样子,满意地眯起眼,刚想张嘴再说点什么——
石清川反应极快,猛地抬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闭嘴。”少年的声音透过手指缝传出来,闷闷地还有点妥协,“现在,我不想听你说话。”
江言眨眨眼,从喉咙里发出一点模糊的笑声,温热的气息喷在石清川的掌心,有点痒。
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行行行,你说了算”。
石清川这才缓缓松开手,警惕地盯着他,仿佛随时准备再次实施“禁言”。
江言果然守信,没再出声。
算了。
石清川在心里叹了口气,移开视线,看向波光粼粼的江面。
跟这家伙,就没法正常交流。
太阳差不多要落了。江言伸了个懒腰,就要带石清川回去。
再不去,梵古寨怕不是要原地进化。
石清川默默跟在他身后,嘴里叼着那根棒棒糖,甜味腻得有点齁嗓子,但心情却莫名像被熨过一样,平整了不少。
还没迈进总部专门做的学校的门口,一股低气压就扑面而来。
梵古寨果然杵在那儿,笔挺的制服、裂了镜片的眼镜、一丝不苟的发型,以及那张啃了十斤柠檬的脸。
“哟!梵老师!”
江言自动过滤了对方的脸色,笑嘻嘻地抬手打招呼,还调侃他在这儿cos门神。
梵古寨额角青筋一跳,直接无视江言,目光锁定石清川让他过来。
石清川脚步顿了顿,看向江言。
江言耸耸肩,一副看他也没用的欠揍样。
梵古寨深吸一口气,仿佛在默念“不能杀人,杀人犯法”,最终只是狠狠瞪了江言一眼,转身就走:
“跟上,今晚晚课要迟到了。”
石清川犹豫了一下,抬脚欲走。
就在这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江言一眼。
江言还站在原地,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淡了点,夕阳余晖在他身上镀了层模糊的金边。
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但石清川的心却莫名一紧。一种熟悉糟糕的预感攫住了他——他肯定又要消失几天。
“等等!”石清川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江言停下本来要溜的脚步,转过身,一脸平静地掏着耳朵:“又干啥?”
石清川被他这混不吝的态度一噎,刚才那点冲动和紧张差点散架。
他吸了口气,坚持问:“你明天……还会来吗?”
“嗯……”江望天花板思考状,“看情况吧?因素很多很复杂的——”
这种不确定的答案让石清川更慌了。
他几乎是抢着说,如果他明天还在今天那个江边等呢?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幼稚。
江言乐了,眼睛弯起来:“哈?你是小孩子吗这么粘人?”
“可是,”石清川有点自暴自弃地抬头,“不是你一直说我是小孩子的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什么幼稚反击。
江言愣了一下,随即笑说他终于承认了。
石清川抿紧唇,看着对方没说话。
江言笑够了,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看着眼前少年沉默却固执的样子,抓了抓他那头乱毛,像是妥协又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败给他了……,自己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就给了个不确定的回答。
他边说边转身摆手,声音拖得老长,渐行渐远,让他别抱太大希望。
石清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过身,走向一直沉默旁观的梵古寨。
梵古寨推了推眼镜,镜片裂痕在灯光下有点闪:“你不该这样的。”他语气复杂,“都不知道他到底……”
石清川抬起头,忽然问:“梵老师,你很了解他吗?”
梵古寨被问得一怔,随即冷哼一声,脸上写满“拒绝评价”:“不知道。这种事你该去问鹿青。”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糟心的回忆,硬邦邦地补充,反正没他想象的那么喜欢。
他从腋下抽出一本厚得像板砖的《天行者守则新编(第三版)》,“啪”地塞进石清川怀里。
“现在,你该了解的是这个,不是那个不着调的监护人。”
石清川抱着沉甸甸的守则,最后望了一眼江言消失的方向,心里那点不安像水底的泡泡,咕嘟一下,又冒了上来。
石清川抱着那本厚得能当凶器的《天行者守则》,跟着梵古寨走向教室,心思却飘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晚课上,石清川根本无心听讲,满脑子都是少年心事。
梵古寨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守则,他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课结束,石清川匆匆回到宿舍。
躺在床上,他望着天花板,又只有他和滔滔不绝的蚀光。
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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