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雪涧残生
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刺骨的寒冷中沉浮。
陈笑宝感觉自己像是一片残破的叶子，在狂暴的激流中被撕扯、翻滚。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尤其是后背，仿佛被整个碾碎了一般。冰冷刺骨的感觉包裹着他，是雪水？还是……
他猛地呛咳起来，冰冷的液体灌入鼻腔，带来窒息般的痛苦。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起来，手脚胡乱地扑腾。
“咳！咳咳——！”
他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晃动的光影。冰冷的雪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刺痛着他身上无数细小的伤口。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被积雪覆盖的、倾斜的碎石坡上，半个身子都浸在一条湍急而冰冷的山涧里。
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他猛地想起什么，惊慌地四下张望。
“明月！明月心！”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在风雪呼啸的山涧中显得微弱不堪。
没有回应。只有寒风卷着雪沫拍打在脸上的刺痛感。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挣扎着想要站起，但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再次摔倒在冰冷的雪水里。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
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他用还能动的右手，疯狂地在周围的雪地里摸索、刨挖。
“明月！你在哪？回答我！”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几乎要将他勒毙。难道……难道他最终还是没能护住她？在那场毁天灭地的爆炸中……
不！不会的！
他发了疯似的刨着雪，指甲翻裂，鲜血混着雪水染红了身下的冰雪。寒冷和失血让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但他不敢停。
就在他几乎要力竭昏迷之际，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柔软的物体。
是衣角！红色的衣角！
陈笑宝精神一振，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气，拼命将周围的积雪扒开。
明月心苍白的脸露了出来。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冰霜，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一个精致的冰雕。她浑身湿透，红色的衣裙紧紧贴在身上，更显得她单薄脆弱。
陈笑宝颤抖着手，探向她的鼻息。
微弱……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但，还有！
她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和庆幸冲击着他，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可能的伤处，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从雪堆里半抱半拖地弄了出来，安置在一块相对背风、干燥的岩石后面。
他脱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同样湿透的外袍，拧干水分，勉强盖在明月心身上，试图为她保留一点微弱的体温。然后，他撕下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条，先将自己骨折的左臂简单固定，接着开始检查明月心的伤势。
她的情况比他更糟。气息微弱，脉搏几乎摸不到，体温低得吓人。身上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陈笑宝知道，那“圣印”之力被强行抽取，以及最后爆炸的冲击，对她的本源造成了难以想象的伤害。
必须生火！必须让她暖和起来！否则，她绝对撑不过去！
陈笑宝环顾四周。这是一条幽深的山涧，两侧是陡峭的、覆盖着冰雪的岩壁。他们似乎是从上方某个裂缝被爆炸的冲击波抛下来的。风雪依旧很大，天色昏暗，看不清具体时辰，也辨不明方向。
他咬紧牙关，忍着全身的剧痛，开始在附近搜寻可能用来生火的枯枝。大部分木材都被雪水浸透，难以点燃。他找了许久，才在一处岩缝里，找到一些相对干燥的苔藓和几根细小的枯枝。
没有火折子，没有任何引火工具。
陈笑宝看着手中那点可怜的引火物，又看了看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明月心，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他记得《红尘经》中似乎提及过一种极端情况下引火的方法，需要极高的内息控制技巧，以自身气血为引，摩擦生热。以他现在的状态，强行施展，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将那点干燥的苔藓和细枝小心堆好，然后伸出右手食指，运起体内那仅存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内息，集中在指尖。
一次，两次……他用力地用手指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石片上摩擦！速度越来越快！
皮肤很快被磨破，鲜血渗出，染红了石片。钻心的疼痛传来，但他恍若未觉，眼中只有那堆亟待点燃的枯草。
内息在飞速消耗，身体因为寒冷和失血本就到了极限，此刻更是摇摇欲坠。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依旧死死坚持着。
不知摩擦了多久，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彻底涣散时，一丝极其微弱的青烟，终于从摩擦点升起！
陈笑宝精神一振，不顾指尖血肉模糊，更加小心而快速地吹着气。
青烟渐浓，终于，一点微弱的火星闪现，点燃了干燥的苔藓！
火！生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点珍贵的火种移到枯枝下，看着火苗逐渐变大，驱散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寒冷和黑暗。
他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虚脱般瘫倒在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休息了片刻，他挣扎着爬起，将明月心小心地挪到火堆旁，让她能最大限度地感受到温暖。他撕下自己内衫最后相对干净的布条，蘸着融化的雪水，小心地擦拭着她脸上和手上的污渍。
火光映照下，明月心苍白的脸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生气。
陈笑宝握住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同样冰冷的脸上，试图用自己微弱的体温去温暖她。
“明月……别睡……看着我……”他低声呼唤着，声音哽咽，“我们逃出来了……我们都还活着……你说过要等我……我来了……你也要守信……”
风雪在山涧外呼啸，但这方寸之地的微弱火堆旁，两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凭借着顽强的求生意志和彼此之间的羁绊，与死亡进行着最后的抗争。
陈笑宝看着跳动的火焰，又看了看怀中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丝的明月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带着明月心，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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