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狭路争锋
山涧中的火堆噼啪作响，勉强驱散着浸骨的寒意。陈笑宝半抱着明月心，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心中稍安。但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红尘经》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即便在重伤虚弱的状态下，依旧捕捉到了风雪声中夹杂的、极其细微却快速接近的脚步声！不是野兽，是人的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步伐沉稳迅捷，显然是习武之人！
追兵！
陈笑宝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没想到圣教的反应如此之快，竟然在祭坛崩塌、风雪交加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迅速地找到他们的踪迹！
他轻轻将明月心放平，用那件破旧的外袍仔细盖好，自己则挣扎着站起身，捡起一根燃烧着的粗些的树枝当作临时武器，挡在明月心身前。他左臂骨折，只能用右手持“火棍”，眼神死死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山涧上游的拐角处。
不过数息之间，三道黑色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拐角，呈扇形散开，堵住了去路。为首一人，身形矮壮，目光阴鸷，手中提着一对黑沉沉的判官笔。另外两人，一人持刀，一人握剑，眼神冷漠，杀气凛然。
正是圣教派出的追兵！看其气息，绝非普通教徒，至少也是香主级别的头目！
“果然在这里！”那持判官笔的矮壮汉子阴恻恻一笑，目光扫过陈笑宝和他身后昏迷的明月心，“祭坛被毁，古长老重伤，教主震怒！你们两个罪魁祸首，还想逃？”
陈笑宝强压下心中的惊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祭坛崩塌，乃是尔等倒行逆施，引动星枢反噬，与我等何干？”
“牙尖嘴利！”矮壮汉子冷哼一声，“拿下！死活不论！”
话音未落，那持刀汉子已然率先发动！他身形一矮，脚步连环踏出，趟着积雪疾冲而来，手中钢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直劈陈笑宝面门！刀风凛冽，竟将飘落的雪花都逼开三尺！
这一刀，势大力沉，毫无花巧，是标准的江湖搏杀刀法！
陈笑宝重伤在身，不敢硬接，脚下《红尘经》记载的粗浅步法“叶落无声”本能施展，身体如同风中柳絮，向后微微一飘，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刀锋。同时，他右手火棍顺势向前一递，不是格挡，而是直戳对方持刀的手腕！
这一下变招极快，角度刁钻，正是《红尘经》中模拟气机、攻敌必救的精髓！
那持刀汉子显然没料到陈笑宝重伤之下还有如此反应，手腕一麻，刀势不由得一滞。
然而，另一名持剑汉子已然悄无声息地掩杀而至！他剑走轻灵，如同毒蛇出洞，剑尖颤抖，瞬间笼罩陈笑宝胸前数处大穴！剑法狠辣精准，显然是名家路数！
前后夹击！
陈笑宝腹背受敌，情势危急！他猛地一咬牙，不顾左臂剧痛，身体强行向左侧一拧，避开剑锋的同时，右手火棍划了个半圆，不是攻向持剑者，而是扫向地面堆积的积雪！
“噗——！”
积雪被火棍扫起，混合着燃烧的炭火，如同暗器般劈头盖脸射向两名敌人！
这一下完全是市井无赖的打法，毫无章法可言，却胜在出其不意！
那持刀持剑的两人显然没遇到过这种路数，下意识地挥动兵器格挡或闪避，攻势顿时一缓。
趁此间隙，陈笑宝脚下发力，不退反进，如同扑食的饿狼，合身撞向那名持判官笔的矮壮汉子！他知道，此人气息最为沉稳，是三人中的首领，必须先解决他，或者搅乱他的阵脚！
“找死！”矮壮汉子见陈笑宝竟敢主动冲向自己，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左手判官笔如毒龙出洞，直点陈笑宝咽喉，右手笔则悄无声息地戳向他小腹气海！双笔齐出，快如闪电，封死了陈笑宝所有进退之路！
眼看陈笑宝就要被双笔洞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笑宝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竟不闪不避，任由那点向咽喉的判官笔袭来，只是微微偏头，同时右手火棍舍弃了所有变化，凝聚全身残余气力，如同投掷标枪般，猛地掷向矮壮汉子的面门！与此同时，他左臂（虽已骨折）也强行抬起，用臂骨最坚硬处，悍然迎向戳向小腹的判官笔！
这是两败俱伤、以命搏命的打法！
矮壮汉子显然没料到陈笑宝如此悍不畏死！那迎面而来的燃烧火棍带着一股惨烈之气，逼得他不得不回笔格挡。
“铛！”火星四溅。
而陈笑宝的左臂也与判官笔狠狠撞在一起！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再次响起！陈笑宝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左臂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借着这一撞之力，身体如同泥鳅般向侧后方滑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咽喉要害，只是肩头被判官笔的尖端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宝哥！”
一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惊呼从身后传来。
是明月心！她被这边的打斗惊醒，恰好看到陈笑宝血染衣袍的惨状。
陈笑宝听到她的声音，心中反而一定。他踉跄着站稳，右手捂住肩头汩汩流血的伤口，眼神却如同受伤的野兽，死死盯着前方的敌人，嘶声道：“我没事！别过来！”
那矮壮汉子看着陈笑宝摇摇欲坠却依旧死战不退的模样，又看了看他身后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明月心，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这小子，比想象中难缠得多！
“一起上，速战速决！”他不再托大，低喝一声，与另外两人再次合围而上！
陈笑宝看着逼近的三人，又看了看身后虚弱无助的明月心，心中涌起一股绝望。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他还有最后一张牌！那与星枢碎片产生过共鸣的玉佩！虽然不知还有无用处，但……
他正欲拼命一搏，忽然——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如同裂帛，骤然从山涧上方传来！
一道金光，如同天外流星，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向那名持剑汉子的后心！
“噗嗤！”
金箭透体而过！那持剑汉子前冲的身形猛然僵住，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兀自颤抖的箭簇，随即软软倒地，气绝身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陈笑宝猛地抬头，只见山涧上方，一道挺拔的身影傲立于风雪之中，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金色长弓，箭囊中剩余的金色箭矢在雪光映照下闪烁着寒芒！
是冯钦差麾下的那位金弓高手！
他怎么来了？！
“朝廷办案！逆党束手就擒！”金弓高手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剩下的矮壮汉子和持刀汉子脸色剧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朝廷的高手竟然出现在这里！
“撤！”矮壮汉子当机立断，不再纠缠，虚晃一招，与那持刀汉子同时向山涧下游仓皇遁去！
金弓高手并未追击，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他们逃窜的方向，随即收起长弓，身形如同大鸟般，从数丈高的山涧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陈笑宝面前。
他看了一眼浑身是血、摇摇欲坠的陈笑宝，又看了看他身后脸色苍白的明月心，眉头微蹙：“还能走吗？”
陈笑宝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强烈的虚弱和剧痛袭来，他晃了晃，几乎栽倒，却强撑着没有倒下，只是嘶哑地问道：“你……为何会在此？”
金弓高手淡淡道：“冯大人算定圣教不会善罢甘休，命我暗中尾随北上队伍，相机行事。没想到……你们倒是能折腾。”
他的目光落在陈笑宝那扭曲的左臂和深可见骨的肩伤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这小子，伤成这样，竟然还能拼掉对方一人，逼退两人？
陈笑宝闻言，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冯钦差并未完全放弃他们。
“多谢……相救。”他艰难地说道。
金弓高手摆了摆手，走上前，先是检查了一下明月心的状况，眉头皱得更紧：“她本源受损极重，需尽快救治。”随即，他又看向陈笑宝，“你的伤也不能再拖。”
他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金疮药，先简单为陈笑宝止血包扎，然后又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香的丹药，递给陈笑宝：“服下，稳住伤势。”
陈笑宝接过丹药，没有丝毫犹豫，吞服下去。一股温和的药力瞬间化开，流转四肢百骸，剧痛似乎减轻了些许，精神也为之一振。
“此地不宜久留，圣教的人可能还会再来。”金弓高手沉声道，“我先带你们离开这里。”
他俯身，准备将明月心抱起。
“等等！”陈笑宝忽然开口，目光望向山涧上游，祭坛崩塌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祭坛……”
金弓高手动作一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沉默片刻，才道：“山体崩塌大半，入口已被彻底封死。星枢碎片……不知所踪。圣教此次，损失惨重。”
陈笑宝闻言，默然不语。祭坛毁了，碎片飞散了，圣教的仪式被强行中断。但明月心身受重创，逍遥下落不明，未来，依旧是一片迷雾。
他看着金弓高手小心地抱起明月心，又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无论如何，活下来了。而且，救回了明月心。
这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接下来的路，或许依旧艰难，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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