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风裹着腐臭的气息,刮在脸上像刀割。阿竹背着昏迷的裴长史,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长安城方向挪,每走一步,脚下都能踩到些不知名的骨头渣,发出“咔嚓”的轻响。
裴长史比看上去沉得多,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阿竹的后背,黏腻的触感让他一阵阵反胃。但他不敢停,李嵩发现密道后,肯定会派人追出来。
“咳……”裴长史突然咳嗽起来,声音虚弱,“这是……在哪?”
“裴长史,您醒了!”阿竹又惊又喜,停下脚步,“我们在天牢后面的乱葬岗,刚逃出来。”
裴长史挣扎着抬起头,看清周围的景象,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陈老呢?他怎么样了?”
阿竹低下头,声音哽咽:“陈老为了掩护我们……被李嵩抓住了。”
裴长史猛地睁大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痛苦:“李嵩?是他?他就是‘烛龙’?”
“嗯。”阿竹点头,“他亲口承认的,还说您私通缥缈阁,害死了我爹。”
裴长史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这个奸贼!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没想到他竟然藏得这么深!”他挣扎着想下来,却因为伤势太重,又跌回阿竹背上,“不行,我得回去救陈老!”
“您现在回去就是送死!”阿竹按住他,“李嵩肯定设好了圈套等着您。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养好伤,再想办法救陈老,揭穿李嵩的真面目。”
裴长史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是我太冲动了。”他顿了顿,“我知道一个地方,很隐蔽,李嵩肯定找不到。”
阿竹按照裴长史的指引,往长安城东南方向走。那里靠近曲江池,有一片废弃的乱葬岗,岗上有座破庙,据说闹鬼,平时没人敢去。
走到破庙时,天已经擦黑了。破庙的门早就没了,只剩下半面墙,里面蛛网密布,正中央的神龛上,供奉着一尊看不清面目的泥塑神像,神像的一只眼睛是空的,黑洞洞的,看着有些渗人。
“就这里吧。”裴长史示意阿竹把他放下,“以前执行任务时,我在这里待过,很安全。”
阿竹扶着裴长史靠在墙角,然后去捡了些枯枝,在庙里生起一堆火。火光跳跃,驱散了些寒意,也照亮了神像那张诡异的脸。
“您先歇歇,我去附近找点水和吃的。”阿竹说。
裴长史点头:“小心点,这一带不太平。”
阿竹拿着短刀,走出破庙。曲江池离这里不远,他很快就打了些水回来,又在附近的野地里挖了几个红薯。回到破庙时,却发现裴长史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裴长史,您怎么了?”阿竹赶紧放下东西,跑过去扶他。
“我……我的伤口……”裴长史指着自己的胳膊,那里的伤口不知何时变得乌黑,周围的皮肤也开始溃烂,“好像……中毒了。”
阿竹心里一沉。李嵩在他伤口上下毒了?他想起老陈给的那本《镇魂诀》,里面好像提到过一些解毒的法子。他赶紧掏出书,借着火光翻看起来。
书上说,若是中了阴毒,可用阳气中和,最好是……至阳之物的精血。
至阳之物?阿竹愣住了。他猛地想起怀里的星图玉佩,里面藏着上古怨魂镜灵,那算不算至阳之物?或者说……至阴之物?
他犹豫着掏出玉佩,刚想问问镜灵有没有办法,玉佩突然发出一阵灼热的光,上面的星图开始飞速转动,映出裴长史伤口里的毒——是一种黑色的小虫子,正在啃噬他的血肉。
“这是‘蚀骨虫’,缥缈阁的独门毒药。”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阿竹脑子里响起,正是镜灵的声音,“用我的灵力可以逼出来,但我为什么要帮你?”
阿竹又惊又喜:“镜灵?你醒了!只要你能救裴长史,我答应你,以后帮你做一件事,除了害人之外,什么都可以!”
镜灵沉默了片刻:“好,我信你一次。把玉佩放在他的伤口上。”
阿竹赶紧照做,将星图玉佩按在裴长史乌黑的伤口上。玉佩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顺着伤口往里钻,裴长史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伤口处冒出阵阵黑烟,那些黑色的小虫子被金光逼了出来,掉在地上,很快就被烧成了灰烬。
没过多久,裴长史伤口的乌黑渐渐褪去,溃烂的皮肤也开始愈合,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谢谢你,镜灵。”阿竹在心里说。
镜灵没有回应,玉佩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下去,恢复了普通玉佩的样子。
阿竹松了口气,把红薯放在火边烤。火光映着裴长史的脸,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已经睡着了。
阿竹靠在墙上,看着跳动的火焰,脑子里乱糟糟的。李嵩是“烛龙”,陈老被抓,爹死了,娘还中着离魂咒……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把他紧紧缠在里面。
他掏出星图玉佩,借着火光仔细看。玉佩上的星图错综复杂,他只能认出其中几个熟悉的星座,其他的一概不知。老陈说这是爹毕生所学的凝结,可他什么时候才能看懂呢?
就在这时,破庙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人在笑,听得人头皮发麻。
阿竹瞬间警惕起来,握紧短刀,走到门口往外看。
月光下,乱葬岗上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人影在晃动,那些人影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古代的,有近代的,还有些穿着玄案司的制服,正慢慢地朝破庙走来。
“是阴兵借道?”阿竹想起黑皮书上的记载,心里发慌。阴兵借道是大凶之兆,据说看到的人,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当场暴毙。
他赶紧退回庙里,想叫醒裴长史,却发现裴长史不知何时醒了,正一脸凝重地看着外面。
“不是阴兵。”裴长史低声说,“是被李嵩用秘法召唤来的‘地缚灵’,专门用来追踪逃犯的。”
“地缚灵?”
“嗯。”裴长史点头,“这些都是死在乱葬岗的人,魂魄被李嵩用符咒束缚,只能在这一带活动,一旦发现目标,就会围攻上来,不死不休。”
阿竹的心沉了下去。外面的人影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他们的脸,大多是七窍流血,面目狰狞,正是地缚灵的特征。
“怎么办?我们现在根本打不过他们。”阿竹看着裴长史,眼神里充满了焦急。
裴长史皱着眉头,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尊泥塑神像上:“或许……只能求它了。”
“求它?”阿竹愣住了,“这神像……是什么神?”
“不知道。”裴长史摇头,“但这破庙能在乱葬岗存在这么多年,肯定不简单。你看神像的眼睛,是空的,像是在等什么东西。”
阿竹看向神像,它那只空着的眼睛,在火光下黑洞洞的,像是一个漩涡,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试试吧。”裴长史挣扎着站起来,“把你的玉佩给我。”
阿竹把星图玉佩递给裴长史。裴长史拿着玉佩,走到神像面前,将玉佩放进了神像那只空着的眼睛里。
奇迹发生了。
玉佩刚放进去,神像突然发出一阵柔和的白光,原本破旧的泥塑开始脱落,露出里面金光闪闪的真身——那是一尊手持星盘的星官神像,面目威严,眼神锐利,正是上古时期掌管星象的星官!
地缚灵们像是受到了惊吓,纷纷后退,发出痛苦的嘶吼,在白光的照射下,身形渐渐变得透明。
“真的有用!”阿竹又惊又喜。
裴长史也是一脸惊讶:“没想到这破庙里竟然供奉着星官神像……”
就在这时,神像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洪亮,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星图归位,缘法已至。持玉者,可问一事。”
阿竹和裴长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神像显灵了!
“我们想知道,如何才能揭穿李嵩的真面目,救出陈老?”阿竹脱口而出。
神像沉默了片刻,星盘突然开始转动,射出一道金光,映在庙墙上,形成一行字:
“三更天,曲江池,龙舟上,烛龙现形。”
三更天?曲江池?龙舟上?
阿竹和裴长史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李嵩肯定要在曲江池的龙舟上,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就在这时,神像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重新变回泥塑的样子,星图玉佩从它的眼睛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外面的地缚灵已经消失了,乱葬岗又恢复了寂静。
“看来,我们得去一趟曲江池了。”裴长史捡起玉佩,递给阿竹,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阿竹握紧玉佩,点了点头。不管前面有什么陷阱,他都必须去。为了陈老,为了爹,也为了那些被李嵩残害的人。
破庙外的月光,突然变得有些诡异,像是蒙上了一层血色。阿竹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坠向曲江池的方向。
那是凶兆,还是希望?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三更天的曲江池,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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