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动车站的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返回小城的动车车厢内,气氛却与来时那种紧绷的冲刺感截然不同。一种巨大的、几乎令人虚脱的放松感,混合着更深层次的不安和焦虑,如同潮水般弥漫在两人之间。
林小凡瘫在靠窗的座位上,目光放空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景致。怀里那个沉甸甸、装满了希望和奔波的文件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轻飘飘的、印着出入境管理局红色印章的申请回执。他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展开,又看了一遍。受理编号,申请日期,预计取件时间(15个工作日后)……每一个字他都快能背下来了。
交上去了。
终于交上去了。
身体和精神在高度紧张后骤然松弛,带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抽走了力气。但大脑却拒绝彻底休息,像个永动机一样,反复播放着递交材料时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任何可能存在的疏漏。
‘那个单身证明公证书的翻译件,页码装订顺序没错吧?’
‘星野雨的无犯罪记录证明,日本警视厅的盖章清晰吗?有效期是三个月内没错吧?’
‘工作人员最后那句‘基本齐全’是什么意思?是客套话还是真的有什么小问题但无伤大雅?’
‘她会不会转头就把我们的材料归到‘疑似虚假婚姻’那一类里去?’
无数个问题像泡泡一样不断从心底冒出来,炸开,留下更加焦灼的痕迹。他感觉自己像个交完卷后疯狂回想答案、怀疑自己是不是涂错了答题卡的考生,明知无用,却控制不住。
旁边的星野雨似乎也安静了许多。她不像来时那样反复检查清单了,只是将那个变得空荡了许多的双肩包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包盖上,望着前方座椅的靠背出神。那双总是亮晶晶、充满斗志的大眼睛,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茫和忧虑。
“小凡……”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有些闷闷的,“15个工作日……是多久啊?”
林小凡回过神来,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大概……三周多吧。”不算周末的话。
“三周……好久……”星野雨小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子,“他们……会打电话来吗?万一……没接到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保持手机畅通就好。”林小凡安慰道,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嗯……”星野雨低下头,不说话了。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焦虑如同无形的雾气,在车厢里弥漫,包裹着两人。
这种等待,远比之前四处奔波、身体劳累更折磨人。那时候至少有事可做,有明确的目标和方向,每一分努力都能看得见进展。而现在,所有的主动权都交了出去,他们能做的,只有被动地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钟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带来的煎熬。
动车到站,两人随着人流机械地走出车站,打车回家。一路上都没什么话。
回到那个熟悉的小窝,一种奇异的陌生感扑面而来。几天前,这里还是“材料收集大作战”的临时指挥部,桌子上、沙发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复印稿、清单。而现在,一切都被清空了,恢复了它原本略显凌乱却安静的宅男窝模样。
太过安静了。
林小凡习惯性地按下了电脑主机的电源键,屏幕亮起,熟悉的游戏图标排列着。但他盯着登录界面,却迟迟没有输入账号密码。往常能让他瞬间沉浸、忘记一切烦恼的游戏世界,此刻却失去了吸引力。心里揣着那么大一件事,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去刷副本打boSS。
他叹了口气,退了游戏,随手点开一个视频网站,漫无目的地刷着,却根本看不进去任何内容。
另一边的星野雨,也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打开动漫或者摆弄她的cos服,而是抱着膝盖蜷在沙发里,下巴抵着膝盖,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缓慢地流淌。
“小凡……”她又开口了,声音细细的,“你说……他们会相信吗?我们……的故事。”
林小凡心里一紧。这同样是他最担心的问题。他们相识时间太短,背景差异巨大,为了签证匆忙“结婚”的动机过于明显……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工作人员都可能产生怀疑。
“应该……吧……”他给出一个毫无说服力的答案,“我们材料都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点心虚。感情是真的吗?他对星野雨有好感,依赖,舍不得她走,这毋庸置疑。但这是能支撑“婚姻”的感情吗?他自己都说不清。
星野雨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心虚,自顾自地继续说:“面谈的话……会问什么问题呢?要是……我听不懂……或者答错了……怎么办?”她的中文虽然进步神速,但涉及到复杂的、可能带有陷阱的问题时,依然会吃力。
“没关系,到时候我来说,或者给你翻译。”林小凡强迫自己振作一点,“我们可以提前准备一下,模拟可能问的问题。”
这个提议让星野雨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可是……不知道……会问什么呀……”
焦虑再次笼罩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状态几乎成了常态。
林小凡变得有些神经质,手机一有陌生来电或者短信提示音,他就会一个激灵,心跳加速地抓过来看,发现是广告或者快递后又失落地放下。他甚至开始频繁刷新出入境管理局的官网查询页面,明知道才过去一两天根本不会有状态更新,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游戏打得心不在焉,经常在副本里发呆,导致团灭,被队友骂得狗血淋头。叫外卖也常常忘了自己点了什么,吃到嘴里味同嚼蜡。
星野雨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试图用看动漫和网购来分散注意力,但经常看着看着就走神了,或者买回来一堆奇怪的东西又堆在墙角。她甚至开始尝试学着做家务,结果不是把洗衣液当成了柔顺剂倒多了,就是差点用吸尘器把林小凡的游戏手柄线卷进去,弄得一团糟。
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常常围绕着同一个主题:
“小凡,今天……有电话吗?”
“没有。”
“哦……”
过了一会儿。
“小凡,查询页面……有更新吗?”
“没……”
“哦……”
这种重复性的、充满不确定性的等待,消耗着他们的精神和耐心。家里的气氛时常陷入一种低气压的沉默中。
偶尔,赵强会打来电话八卦:“凡哥!怎么样了啊?和你的樱花妹嫂子手续办到哪一步了?啥时候请喝喜酒啊?”
林小凡只能有气无力地敷衍:“交上去了,等通知呢……快了快了……”
“等通知?等啥通知?哦哦哦我懂了!是不是还要上门检查啊?你们可得把戏做足啊!别露馅了!”赵强在电话那头瞎出主意,听得林小凡更加心烦意乱,赶紧挂了电话。
最大的安慰,或许是来自星野雨那位“开明”的母亲。她偶尔会发来信息,没有过多追问进度,只是简单地问候一下星野雨的情况,或者分享一些国外的风景照片,最后总会附上一句“开心就好”。这种举重若轻的态度,某种程度上缓解了星野雨的焦虑,却让林小凡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两个世界之间的鸿沟——对方或许真的认为这只是女儿一次特别的、无足轻重的“体验”。
时间一天天过去。
免签期限的最后一天,他们再次前往出入境管理局,凭借受理回执,顺利地为星野雨申请到了为期一个月的“停留待决”临时许可,解决了身份合法性的燃眉之急。
但正式的审批结果,依然悬而未决。
15个工作日,像是一个漫长的刑期。
希望与恐惧交织。
期待与不安并存。
这场等待的煎熬,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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