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光粘稠而缓慢，像是在糖浆里游泳，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日历上被红圈圈出来的日子一天天增加，林小凡感觉自己快要把出入境管理局官网的查询页面刷包浆了，那状态栏却始终顽固地显示着——“审核中”。
家里的低气压持续弥漫。林小凡打游戏频频失误，团灭队友的次数创下历史新高，世界频道里“凡神”的名字后面跟的不再是“666”而是各种星号和谐的问候。外卖点的也越发随心所欲，昨天酸辣粉今天炸鸡明天螺蛳粉，吃得星野雨本就娇弱的肠胃隐隐抗议，但她只是默默吃着，没多说什么，眉头却微微蹙着。
星野雨试图用整理cos服和看新番来转移注意力，但经常拿着衣服发呆，或者对着爆笑的动漫画面露出一脸茫然。她网购的东西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从限量版手办到据说能带来好运的奇怪水晶石，堆在墙角，像一座小小的、寄托着不安的许愿山。
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变得越来越少，常常是长时间的沉默，然后被一声突然的、关于“有没有电话”或“页面更新了吗”的询问打破，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沉默再次降临。
这种悬而未决的焦灼，比之前四处奔波的劳累更磨人。
直到第五天下午。
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懒洋洋的光斑。林小凡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场至关重要的公会战，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操作着，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满脑子都在想‘面谈会问什么’、‘要是被拆穿了怎么办’。
旁边的星野雨蜷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印着卡通猫头的抱枕，下巴搁在猫耳朵上，眼神放空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的、她根本就没看进去的综艺节目。
突然——
一阵尖锐又熟悉的手机铃声猛地炸响！
是林小凡那部屏幕裂痕累累的旧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的固定电话号码！
几乎是条件反射，林小凡像被电击了一样从电竞椅上弹射起来，动作之大差点把椅子带翻！他心脏狂跳，手忙脚乱地在堆满零食包装袋和空饮料瓶的桌面上摸索，好几次差点把手机碰到地上，最后终于一把抓了起来！
旁边的星野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瞬间坐直，怀里的抱枕掉在了地上都顾不上捡，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盯着林小凡和他手里那部正在疯狂作响的手机，大气都不敢出，仿佛那是什么被拉响了引线的手雷。
“喂…喂？！您好！”林小凡按下接听键，声音因为过度紧张和激动而尖锐变形，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公式化的、略显冷淡的女声：“您好，请问是林小凡先生吗？”
“是是是！我是！”林小凡连连点头，虽然对方根本看不见。
“这里是xx市出入境管理局。关于您和星野雨女士申请的夫妻团聚类居留许可，材料初审已经通过。现通知你们进行面谈。”
面谈！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林小凡耳边炸开！来了！终于来了！终极考验！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星野雨。星野雨虽然听不懂全部中文，但“出入境管理局”和“面谈”这两个关键词她显然是捕捉到了，她的脸色瞬间绷紧，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裙摆，指节都有些发白。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毫无波澜地陈述：“面谈时间定于本周四上午十点整，地点在管理局三楼310面谈室。请携带好您的身份证、户口本原件，星野雨女士的护照及临时停留许可原件，准时到场。双方必须同时到场，不得缺席。清楚了吗？”
“清…清楚了！本周四上午十点！三楼310！带齐证件！双方到场！”林小凡像复读机一样机械地重复着关键信息，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驱动。
“好的。请注意时间，不要迟到。再见。”
“再见！谢谢您！”林小凡几乎是吼着道谢，然后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传来。
林小凡还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电视机里综艺节目夸张的笑声还在不合时宜地响着，显得格外刺耳。
几秒钟后。
“小凡？！”星野雨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猛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光着脚丫几步冲到林小凡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摇晃着，“どうした？何て言った？面接？时间は？（怎么了？说什么了？面谈？时间呢？）”
林小凡被她晃得回过神来，他放下手机，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但声音依旧带着明显的颤抖：“通…通知了！面谈！周四上午十点！”
“木曜日？あと…えっとと…二日後？（星期四？还有…呃…两天后？）”星野雨飞快地计算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了一些，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惶恐，“そんなに早く？！もうすぐじゃない！（这么快？！马上就到了啊！）”
“对…就在后天……”林小凡也觉得喉咙发干，两天时间，感觉一眨眼就会过去。
两人面面相觑，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和自己一样的惊慌失措。
最大的考验，毫无预兆地，就这样砸到了眼前。
之前所有的焦虑和不安，此刻都凝聚成了实实在在的、迫在眉睫的恐慌。
“どうしよう…小凡…わたし…紧张する…（怎么办…小凡…我…好紧张…）”星野雨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圈微微泛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中国语…难しすぎる…闻き取れなかったら…答えたら…间违ったら…（中文…太难了…如果我听不懂…如果答错了…）”
看着她这副脆弱得快要碎掉的样子，林小凡心里那根名为“责任感”的弦猛地被拨动了。他不能慌！至少不能在她面前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手握住星野雨冰凉的小手，用力捏了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别怕！小雨！还有两天时间！我们…我们可以准备！模拟练习！把可能问的问题都过一遍！我帮你翻译，教你回答！”
“练习？模拟？”星野雨抬起泛红的眼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模拟面谈！”林小凡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宅男擅长攻略的本能被激发了出来，“就像打游戏做任务前的攻略一样！我们把所有可能遇到的‘关卡’和‘boSS问答’都提前演练一遍！”
这个比喻似乎让星野雨理解了一些，她用力地点点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嗯！练习！一定要练习！”
“好！”林小凡拉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首先，第一个最可能问的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星野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模拟着面试官可能的口吻问道：
“星野雨女士，请问您和林小凡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问题出口的瞬间，客厅里刚刚凝聚起来的那点斗志，瞬间又被巨大的现实压力所笼罩。
考验，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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