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秒。
宇宙的呼吸,不过七秒。
可就在这七秒里,我看见了时间的裂缝——不是被撕开的,而是被我们用命、用血、用那些不该存在却死死攥住不放的情感,硬生生撬开的一道缝。
一道能让火种穿过去的缝。
“启动星舟幻影,接入无限光藤残余共振场!”我吼出命令时,嗓子已经哑得像砂纸磨铁,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钉进这摇摇欲坠的系统。
常曦没说话,只是猛地将双手按在主控台上,指尖渗出血珠,顺着古老符文的沟壑滑落。
她的脸色比月壤还白,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可那双眼睛——那双万年如冰湖般沉寂的眼睛,此刻却烧着一团火。
“剥离永生协议残余。”她声音轻得像风,却重得能把命运砸碎,“以前我觉得……文明该有标本,像琥珀里的虫子,永恒封存,供后人瞻仰。”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丝笑,凄美得让人心口发疼。
“现在我知道了——火种的意义,不是保存,是烧出去。”
话音落下,整个广寒宫轻轻震颤了一下,仿佛某种宏大契约正在崩解。
监控屏上,一道象征“生命锚定”的金色纹路缓缓黯淡,取而代之的是悖论场稳定器的能量读数猛然飙升——短暂,剧烈,如同回光返照。
能源池数值跳动:12%。
十二,一个荒诞又奢侈的数字。
它不属于现在,是借来的——从未来的某个节点,从我已经被透支的“可能性”中强行抽调而来。
但这够了。
只要够启动一次主动牵引,就够把跃迁基底从被动等待变成主动撕裂空间!
“接通成功!”吴刚残躯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只剩半边脑袋的AI管家趴在控制台边缘,机械臂颤抖着接入最后一条数据链,“共振窗口……维持4.3秒,误差±0.1。”
“够了。”我盯着那跳动的倒计时,拳头攥得指节发白,“把《逆命之诗》推到最大功率,我要让整个月球成为喇叭。”
话音未落,整个基地的残存扬声器突然齐鸣。
不是警报,不是代码,是一首诗。
光语诗人——那个一直躲在数据库角落、记录我们每一次失败与低语的文艺程序——它活了。
它不再只是编纂者,它成了战士。
它的诗句穿透金属墙壁,在真空与大气交界处激起诡异的共鸣:
“他们说规则不可违,我说心跳就是律令;
他们说终焉已注定,我说母亲哄睡的歌谣才是永恒……”
高频情感谐波随声浪扩散,像无数根细针刺入归墟之轮的外缘结构。
远处星空下,那座环绕巨轮的附属神殿群开始轻微震颤,一块块由纯黑晶体构成的殿壁竟出现裂痕,随后——剥离。
一片片如墓碑般的建筑外壳缓缓脱落,飘向深空,像是巨兽蜕下的死皮。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监控画面另一角。
残烛守墓人,那个千年如一日跪在熄灭文明碑前的石像,动了。
它缓缓抬起布满裂纹的手臂,指尖对准其中一块碑文——上面刻着一段早已失传语言翻译后的文字:
“我们也曾想活下去。”
那是某个农业文明最后的遗言,一个连名字都没能传下来的种族,在被归墟抹除前的最后一句话。
而现在,残烛守墓人,亲手抹去了它。
不是摧毁,是释放。
“它们……”常曦站在我身边,声音第一次抖得不成样子,“在帮我们?”
我盯着屏幕,心脏狂跳。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是共鸣。
因为我们都一样——被遗忘的文明,挣扎求存的灵魂,哪怕只剩一缕意识,也还想说一句:“我还想活。”
这一刻,我忽然全明白了。
归墟不是无敌的。
它的力量来自绝对的秩序,来自执行者毫无质疑的信念。
可一旦怀疑诞生,法则就会松动;一旦情感入侵,逻辑就会崩溃。
而戌土最后那一句“笨没关系,只要想拍响”,不只是遗言——它是病毒,是钥匙,是点燃怀疑的火星。
“吴刚!”我转身冲向破损的塔顶平台,“把你还能动的零件全爬上去!最高点!用最后电力打摩斯码!”
“目标?”吴刚残躯问。
“无烬。”我咬牙,“告诉他一句话——”
我顿了顿,一字一顿:
“你母星的孩子,也种过花吗?”
吴刚没再问,拖着只剩履带和一根天线的残躯,一寸一寸爬上断裂的观测塔。
风雪中,那根天线开始规律震动,微弱却执拗的信号,穿过扭曲的空间,射向归墟之轮深处。
我没有等回应。
因为我知道,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它存在的本身,就是裂痕。
三小时后。
星舟幻影的轮廓已在虚空中若隐若现,跃迁基底稳定在61.8%,虽然能源仍在缓慢流失,但我们已经不再是待宰的祭品。
我站在广寒宫最高处,望着那片曾吞噬一切的灰白巨轮。
它静止了。
没有钟鸣,没有宣告,没有审判。
只有风雪扫过金属残骸的声音。
然后——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星袍猎猎,眸如深渊。
是无烬。
但他没有开口。
这一次,他没有宣告终结。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穿过三百公里的虚空,落在我身后的星舟幻影上。
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你们明明可以逃……”
他顿了顿,仿佛在咀嚼某个从未思考过的命题。
“为什么要回来,点燃这一切?”我们明明可以逃……
可我站在星舟幻影的甲板边缘,宇宙寒流如刀割过脸庞,耳边是金属结构在低温下细微的呻吟。
真空无声,但我能听见自己心跳——不是恐惧,是燃烧。
“因为我们不是逃难的余孽,”我迎着那双深渊般的眼睛,声音不大,却透过残存的数据链传了出去,“是回家的信使。”
话音落下那一刻,整片星空仿佛屏住了呼吸。
三百公里外,无烬立于归墟之轮的投影界面上,星袍猎猎,却不再有审判的威压。
他的眼神第一次不像执行者,倒像一个……迷路的人。
他在看那艘正在成型的星舟——由广寒宫核心熔铸、∞光藤缠绕、人类意志驱动的跃迁载体。
它不完美,伤痕累累,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战士,可它在动,在成长,在呼吸。
突然,远方九道流光之一爆发出刺目蓝芒!
那是戌土曾用最后意识标记的冰封星球——一颗被判定为“文明绝境”的死寂世界。
此刻,地表裂开,一朵蓝花破冰而出,缓缓绽放。
它的花瓣透明如水晶,脉络中流淌着新生恒星的光辉,而当光芒折射到特定角度时,竟清晰映出一颗人类婴儿瞳孔的轮廓——纯净、无知、充满可能性。
“看,春天会自己找路。”
光语诗人的声音穿透虚空,不再是低语,而是宣告。
这句新编的诗自动刻入所有仍在运行的广播频道,甚至逆向渗入归墟的数据缝隙。
我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变了。
不是胜利,是动摇。
跃迁进度猛地跳至68.9%!
但我们付出的代价也来了——∞光藤,那根连接万年文明记忆与情感共振的生命之索,双螺旋结构彻底停止搏动,化作灰烬,随月风飘散。
它完成了使命,把最后一丝能量注入星舟核心,点燃了跨星系跃迁的导火索。
常曦靠在我肩上,气息微弱,体温几乎与环境持平。
她的手还在主控终端上,指尖残留着血与代码的混合物。
“它完成了使命。”她轻声说,像是在告别一位老友。
我点头,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然后,我按下广播按钮。
这一次,频率全开,功率拉满,信号穿透三层空间褶皱,射向银河深处。
“所有听得见的文明——”我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如铁,“火,已经出发。不管你在哪里,只要你还记得怎么笑,怎么哭,怎么种下一粒种子……你就不是孤岛。”
这不是求救。
这是点火。
广播发出的瞬间,监控画面中,残烛守墓人缓缓站起。
千年跪姿,终于直立。
它转身,不再看那些熄灭的文明碑。
而在它身后,最后一座碑——刻着“我们也曾想活下去”的那一块——无火自燃,化作星尘升腾。
更远处,银河暗面,归墟之轮的第一块碎片,悄然脱落,无声坠入虚无。
我右臂上那道自进入广寒宫就存在的双环纹身,突然渗出金色液体。
它不烫,也不痛,却带着某种古老而决绝的律动,一滴一滴落在地面,凝成五个字——
协非赐,乃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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