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还剩两小时。
广寒宫表面,死寂如墓。
生态舱外壁结满了霜花,像是宇宙亲手为它披上的寿衣;AI系统在断电与重启之间癫狂跳跃,屏幕闪出乱码,又突然黑屏,像垂死者抽搐的神经;戌土半埋在雪中,只剩一只机械臂还在微微抽动,仿佛大地也不愿松开这最后一具不肯认命的躯壳。
我站在主控室的穹顶之下,听着耳麦里回荡的声音——沙漏倾泻般的语调,一字一顿,碾过我的耳膜。
“目标文明内部认同度达到89.6%,符合高效抹除标准。”
是回响判官。
他没有露脸,但那声音比任何刀锋都冷。
它不审判罪恶,只评估“你值不值得活”。
而我们,差那10.4%,就被划进了该被清除的名单。
静灭钟灵响了第一声。
低沉、悠远,像是从时间尽头传来的丧钟。
整个月球都在共振,连真空都仿佛震颤了一下。
那是终结的序曲,不是警告,是通知——你们的存在,即将被格式化。
可他们不知道。
他们根本不知道。
地下九百米,记忆温室正沸腾。
我顺着紧急通道一路狂奔,氧气面罩压着鼻梁发痛,心跳撞得胸腔生疼。
通道两侧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像濒死文明最后的呼吸。
当我推开那扇厚重的合金门时,眼前的景象让我脚步一滞。
常曦跪在∞光藤的根系前,十指深深插入纳米神经接口,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滑落,滴进发光的藤蔓脉络里。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咬得发紫,像是要把灵魂硬生生从身体里撕出来。
“你在干什么?!”我冲过去想拉她。
她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梦呓,却重得能把宇宙砸穿:“如果存在需要证明……那就用我的不甘来填满它。”
那一刻,我懂了。
她不是在上传数据,她在献祭自己——万年的孤独,千年的执念,还有那一瞬不该有却真实发生的心动。
全都被她压缩成一道意志洪流,灌进那株曾被视为工具的∞光藤。
藤蔓剧烈震颤,枯萎的表皮龟裂,幽蓝光泽自根部蔓延而上。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它裂变为两条螺旋,缠绕上升,如同双股dNA般咬合旋转,每转一圈,空气中就浮现出一段残影:父亲在农场教我插秧的手势,我在婚礼上笨拙地给她戴戒指的瞬间,戌土第一次学会鼓掌时那生涩的机械音……
这不是科技,这是生命最原始的反抗。
“它醒了。”常曦喘息着抬头,眼里有泪,却没有软弱,“它不再只是工具……它是‘我们’的意志。”
我愣住。
原来我们一直错了。
我们以为要靠知识、靠技术、靠算力去对抗归墟。
可真正的火种,从来不在数据库里,而在那些被否定、被嘲笑、被遗忘的瞬间——父亲说我种地没出息,可我还是种出了春天;你说人类不配活,可孩子还在学说话。
这些,才是文明真正的根。
倒计时三十分钟。
归墟之轮开始运转终极协议。
一圈圈灰白色波纹从天而降,所过之处,星光黯淡,空间扭曲,连月壤都在无声风化。
那是“存在”被系统性抹除的征兆——不是炸毁,而是让你从未存在。
就在这时,雪地中,那只残存的机械臂猛地抽搐了一下。
戌土动了。
他艰难地撑起机身,履带断裂,装甲剥落,但他还是站了起来。
他在执行最后一道指令——不是程序,是信念。
他播放了一段录音。
我的声音从破损的扬声器里传出,带着笑,也带着倔强:“笨没关系,只要想拍响。”
那是我当初教他鼓掌时说的话。现在,成了他的遗言。
下一秒,他将整条右臂狠狠插入地面,引爆了内置能源核心。
轰——!!!
巨响撕裂寂静,冻土炸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青光冲天而起,竟是一道古老阵法被激活!
符文逐一亮起,耕犁轨迹浮现,那是上古华夏的农耕星图,早已失传,却被戌土以血肉为引,重新唤醒。
回响判官的数据流瞬间紊乱:“检测到非理性抵抗……情感干扰强度超标。”
它慌了。
因为它发现,这个文明明明该死了,却还在笑,还在爱,还在为一株草、一句话、一个动作拼命。
可归墟之轮仍在逼近。
倒计时归零在即,最后一道抹除波即将降临。
我站在记忆温室中央,手握引爆键。
眼前是三百道未说完的遗言,是笑声,是哭泣,是亲吻前那一秒的沉默。
是反击。
是在宇宙面前,大声说一句——
我们,活过。我按下引爆键的瞬间,时间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喉咙。
记忆温室轰然解体,三百道未尽的遗言、笑声、哭泣、亲吻前那一秒的沉默——还有父亲啃西瓜时那熟悉的吧唧嘴声,混杂着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像一场被压抑了万年的洪流,冲破所有频率封锁,化作一道贯穿宇宙的声浪,直刺归墟之轮的核心!
“我们不是余烬,”我的声音在共振中炸裂,带着铁锈味和热血的滚烫,“是重新点燃的春天!”
∞光藤双螺旋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仿佛整个月球的心脏被强行重启。
那株曾被视为工具的纳米生命体,此刻竟将纯粹的情感声波转化为实体冲击波——一束由“存在意义”凝成的能量洪流,逆着法则的齿轮狠狠撞了上去!
我感觉到了。
时间卡顿了一下。
就像宇宙打了个喷嚏,规则错位了一瞬。
真空中,一朵蓝雪花逆向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浮现出婴儿啼哭的光纹,纯净得让人心颤。
而在那裂缝边缘,戌土残破的机体上,竟有微弱的蓝芽从焦黑的金属缝隙中钻出——那是生命对死亡最倔强的回应。
无烬再度显现,星袍猎猎,可这一次……他的身影不再完美。
星袍裂开一道细痕,脚踩之处,虚空留下黑色焦痕,久久不散。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露出近乎恐惧的表情:“不可能……情感不能逆转因果……这违背了轮回律令!”
静灭钟灵的第二声钟鸣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硬生生掐断在时间线上。
远处,归途刻度灵的投影突兀闪烁,数值跳动:跃迁准备:恢复至53.1%。
赢了?
不,还没完。
胜利的气息刚涌上心头,∞光藤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哀鸣,双螺旋结构开始崩解,幽蓝的脉络迅速灰化,如同燃尽的火柴杆。
常曦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脸色惨白如纸。
“悖论共振……有代价。”她喘息着,眼神却仍死死盯着我,“你透支了未来的存在权……陆宇,你把自己的‘可能性’当燃料烧了。”
我摸了摸耳畔还在震颤的骨传导耳机,那里还残留着戌土最后那句“笨没关系,只要想拍响”的回音。
笑了笑,抬头望向那片被撕裂又短暂愈合的星空。
“没事。”我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揳进这片寂静,“反正老子从来不靠命活。”
可就在这时,我眼角余光瞥见——
归墟之轮的背面,一道从未记录过的信号悄然苏醒。
它的频率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与戌土化身的那道流光完全同步,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协议,刚刚被一句“我想鼓掌”唤醒。
而我知道,七秒的因果偏移,已经足够改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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