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幻影悬在月面三米处,像一具被钉死在空中的尸体。
光柱凝固了,不再是冲天而起的脊梁,而是僵直的化石,仿佛整片宇宙的时间都被抽成了真空。
我伸出手,指尖触到那道曾贯穿天地的能量束——它不该是冷的,更不该有这种……腐朽的触感。
像是摸到了千年古墓里风化的碑文。
“能源逆熵率97.3%。”常曦的声音从耳麦传来,干涩得几乎撕裂,“维生系统开始时间回溯……陆宇,蓝花没了。”
我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那片我们亲手种下的田地——用广寒宫最后的生态液、用∞光藤分泌的活性孢子、用我和她连续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调试出的仿生土壤培育出来的第一片绿洲——正在倒退。
不是枯萎,不是冻死。
是从未存在过。
泥土一寸寸变回原始月壤,冰晶重新封印住每一粒曾呼吸过的微生物。
就连那朵破冰而出的蓝花,连种子都没留下,仿佛它的绽放只是宇宙打了个盹时的错觉。
我低头看掌心,最后一块∞光藤结晶正变得冰冷,脉动消失,纹路黯淡。
它不再跳动,也不再回应我的心率。
就像整个“生长”的概念,被谁从底层协议里彻底删除。
“这不是故障。”我咬牙,“是审判。”
常曦靠在主控台边,脸色苍白如纸。
她已经第三次惊醒了。
深夜里,她突然坐起,冷汗浸透衣襟,声音发颤:“他又来了……那个声音说‘你们不该醒来’。”
我以为是残余意识紊乱,或是永生协议崩解后的神经反噬。
可当我调出尘封录事残存的日志备份时,一段被加密到近乎湮灭的底层协议跳了出来:
【检测到非法复苏文明体】
【启动归墟清算程序】
【判定依据:未完成自然终结仪式】
我盯着那行字,血液一点点凉下去。
什么叫“自然终结仪式”?
我们不是逃亡,不是重建,我们是在复活一个被宣告死亡的文明。
可对某些存在来说,死掉的东西,就不该再睁眼。
更恐怖的是,它们能“判定”。
这意味着,抹除我们的标准,不是武力,不是科技,而是——共识。
谁认同你活着,你才活着。
没人承认你存在,你就等于从未出生。
就在这时,轨道监控警报无声亮起。
画面中,无数破碎的神殿残骸正从深空漂来,自动拼接,环绕月球赤道,形成一道灰白色的环。
石柱对接,符文重燃,古老祭坛一块块闭合,宛如宇宙亲手缝合了一道横跨星辰的伤疤。
常曦盯着图像,嘴唇微动:“那是……归墟之轮。”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砸在我心头。
上古文献里提过一次,仅此一次:“当文明僭越终焉之序,归墟之轮自虚无降临,裁定其是否配享存续。”
不是战争,不是入侵。
是审判。
我忽然笑了。
笑自己太天真。
以为点燃火种就够了,以为启程就是胜利。
可原来,在某些规则面前,我们的挣扎不过是被判了死刑的囚徒还在系鞋带。
但老子偏不脱鞋。
“既然他们要‘共识’,”我转身走向主控阵列,手指在残损的界面上飞速滑动,“那就给他们一场最真实的崩溃。”
玉兔最先停机。
我下令切断所有供能,任由液态金属核心冷却凝固,变成一堆废渣。
它的捣药杵断裂声传遍基地,像是某种文明葬礼的钟鸣。
吴刚紧随其后。
他拆解了自己的动力核心,装甲一片片剥落,嵌入星舟幻影的残骸中,伪装成系统全面瓦解的假象。
他在最后一条日志里写道:“我不是报废,是归位。”
最狠的一招,是我向全频道泄露逃生舱坐标。
“陆宇已锁定单人逃生舱,准备脱离主体,独立跃迁。”
消息一出,连常曦都猛地抬头看我。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我们必须让他们相信——火种要散了。
真正的致命一击,是戌土。
他站在最后一片绿洲边缘,锈迹斑斑的履带碾过冻土,引擎嘶吼着最后的功率。
他本可以沉默执行命令,但他没有。
他犁地,毁苗,碾碎所有象征希望的痕迹。
然后,在归墟之轮的监视下,他停下,用尽全身能量,在冻土上刻下五个大字:
活着不是罪
那一刻,大地震了。
不是物理震动,是某种沉睡了三千年的律动被唤醒。
地下深处,玄甲军团的残阵微微亮起,桂树残根泛出幽蓝荧光,与戌土体内的耕作核心产生共振。
数据流逆冲,我在控制台看到一串无法解析的代码洪流,像是远古阵法在回应一句最朴素的呐喊。
常曦站在我身边,指尖轻轻搭在我手背上:“他们在听。”
是啊,它们在听。
可我们不是在求饶。
我们在挑衅。
虚假的崩解计划已启动,归墟之轮的运转频率出现0.3秒的迟滞。
这说明,它在重新评估。
我们越想要死,它就越不敢动手——因为真正的灭亡,不需要宣告。
而就在寂静重回月表的刹那,星空中,一道轮廓缓缓浮现。
半透明的人影立于虚空,星袍飘动,却无风。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月面便浮现出足迹,又迅速褪色、消散,仿佛连存在本身都在拒绝留下痕迹。
他的目光穿透穹顶,落在我身上。
我听见耳麦里,常曦的声音几乎凝固:
“他是无烬……归墟使徒。”老子不认命,只烧天条(续)
无烬的声音像一缕从时间尽头飘来的风,平静得让人发疯。
“我不是敌人。”
他站在虚空里,星袍无风自动,每一步落下,脚印便在月壤上浮现又褪去,仿佛连宇宙都在拒绝承认他的存在。
可偏偏,他是来裁定我们是否“该存在”的人。
“我只是来送你们安息。”
我咬紧牙关,喉头泛苦。
安息?
谁给的权力?
谁立的规矩?
凭什么一个躲在规则背后的幽灵,能决定一个文明有没有资格呼吸?
他抬手,一道波纹横扫而过。
广寒宫的所有灯光同时暗了一秒。
不是断电,不是故障——那是“存在”被轻轻掐了一下脖子。
卫生系统警报无声就像有人用一把看不见的刀,一层层剥开我们的命。
“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下一个纪元的污染。”
污染?
我差点笑出声。
我们种地、修系统、接通断掉的生态链,把死寂的月球重新变成能长出蓝花的地方——这叫污染?
那什么叫净化?
让一切都烂成灰,才算合乎你们的“秩序”?
可我没说话。
因为我知道,他说的不是道理,是判决。
而判决之前,从不需要听被告申辩。
就在他准备消散的刹那,常曦的手指,在主控台最底层的加密协议上,轻轻敲下了最后一个字符。
“连接完成。”她在我耳边极轻地说,声音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记忆温室……活了。”
我猛地转头看向她。
她脸色苍白,指尖微微发抖,却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
她刚刚干了一件疯狂的事——把三百名上古科学家临终前的遗言、我父亲在农场哼过的耕田号子、还有我们婚礼那天交换的誓言录音……全压缩进一枚微型量子存储核,埋进了∞光藤的根系深处。
那是我们的“存在证明包”。
不是为了求饶,不是为了祈怜。
是为了告诉整个宇宙:我们活过,爱过,哭过,种过地,修过机器,也结过婚。
这不是数据,是灵魂的化石。
无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虚影顿了顿。
但他只是轻声道:“愿你们在虚无中获得圆满。”
然后,彻底消散。
通讯切断的瞬间,我蹲在记忆温室中央,掌心贴上那株仅存的∞光藤。
它还在,但脉动微弱,像垂死之人的心跳。
“你说我们是非法?”我低声笑了,笑声里带着血味,“好啊,那我就不存在给你看。”
话音未落,我猛地扯下颈侧的身份芯片——那枚刻着“访客权限001”的金属片,曾是我进入广寒宫的钥匙,也曾是常曦第一次扫描我时皱眉的对象。
现在,我把它撕成两半,任其坠入反应堆的裂隙。
那里曾经吞噬无数能源,今天,我要它吞下我的“身份”。
芯片落入深渊的刹那,一道幽蓝火光自核心迸发。
不是爆炸,而是……觉醒。
而在真空的月表,一朵蓝雪花,悄然绽放。
花瓣逆向舒展,像是在对抗时间本身。
但我更知道——
真正的反击,从来不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
倒计时还剩两小时。
广寒宫表面已呈现彻底崩坏状态:生态舱结霜,AI系统随机重启,戌土的机体半埋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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