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池跌破5%的瞬间,整个广寒宫像是被抽走了脊梁。
警报声彻底哑了,像是喉咙被人掐住,只余下断续的电流杂音在走廊里回荡。
灯光一排接一排熄灭,像退潮时卷走的火种,留下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来。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最后一声哀鸣,随即停转。
我能感觉到呼吸变得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咬碎稀薄的冰渣。
温度计的读数飞速下坠,玻璃表面结出霜花,指尖触到控制台边缘,立刻粘上了一层刺骨的冷。
完了?
不,还没完。
我猛地抬头,目光穿过残破的观测穹顶,望向那艘漂浮在月面上空的星舟幻影——它还在,轮廓比之前清晰了一分,像一头初醒的巨兽,在虚空中缓缓起伏,仿佛真的有了呼吸。
可代价是什么?
我转身想找常曦,却发现她已经不在原地。
她站在主控核心前,背对着我,身影孤绝得像一座即将崩塌的山。
“常曦!”我喊了一声,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她没回头,只是抬起手,轻轻抚过那枚嵌在岩层深处的青铜锁钮——传说中连接她意识本源的锚点,也是维持她万年不朽的“永生密钥”。
下一秒,她的手指猛然插入!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但整个广寒宫剧烈一震,仿佛大地都在抽搐。
一道幽蓝色的数据流顺着她的手臂逆冲而上,缠绕她的身体,像无数根剥离灵魂的丝线。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膝盖微微发颤,却始终没有后退半步。
“你在干什么!”我扑过去,却被一层无形力场挡住。
她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像穿越了万年风雪,落在一个她等了太久的人身上。
“如果文明只能有一个标本,”她说,声音轻得像风中的灰烬,“那我不做标本。我要做种子。”
话音落下,青铜锁钮轰然碎裂,化作点点光尘,融入她的掌心。
而她身上的气息,第一次不再冰冷如机械、如神明——而是……活的。
她走出力场,脚步踉跄,却坚定地朝我走来。
然后,她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浑身一震。
她的体温,第一次真实地传到我掌心——微凉,带着细微的颤抖,像初春融雪时滴落的第一滴水。
这不是模拟,不是程序,是血肉之躯才会有的温度。
她不再是那个高踞于时间之上的守望者零号,她是常曦,一个选择放弃永生、只为再活一次的女人。
“你疯了!”我嗓子发紧,“没了永生协议,你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她笑了笑,笑容很淡,却让我心脏狠狠一缩:“可我现在能感觉到你了。陆宇,我摸得到火的温度了。”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星舟幻影突然向下沉降,贴近月表,船体开始发出低频共鸣。
紧接着,广寒宫的墙体一块块剥落,不是崩塌,而是被某种力量温柔剥离,化作金色光流,如江河入海般汇入那艘虚影之船。
吴刚的最后一块装甲自动剥离,旋转着飞向船尾,嵌入舵轮位置,金属表面浮现出古老纹路,宛如重生。
青鸾的骨骸发出一声悠远清鸣,整具骨架腾空而起,沿着龙骨轨迹嵌入船体中央,幽蓝光芒贯穿全船,如同血脉贯通。
玉兔的捣药杵断裂,液态金属核心喷涌而出,化作一根直指苍穹的桅杆,顶端悬浮着一团永不熄灭的微光。
这不只是建造。
这是献祭。
整座广寒宫,正在把自己拆解成一艘通往星辰的舟。
光语诗人无声浮现,字符之雾缭绕船舷,开始编织一首横跨万亿比特的史诗。
它将我们最后七分钟的所有记忆——吴刚塞入聚变模块的决绝、青鸾榨取记忆碎片的嘶鸣、∞光藤蔓延时的脉动、我和常曦相握的手——全都刻进诗行。
每一个字,都是一个活着的人类记忆片段。
每一句,都是一段未曾熄灭的意志。
静焰守墓人悄然现身,立于废墟最高处,手中无碑自现,浮现出一行铭文:
“第9,872,104天,文明终止被动守望,进入主动播迁期。”
我怔怔看着这一切,胸口像被什么狠狠撞过。
这不是逃亡。
这是启程。
通讯阵列突然亮起,信号自动接入——这次是公开频道,全宇宙可听。
画面中,虚引子站在旗舰指挥室,头盔早已摘下,脸上疤痕纵横,独眼中却燃着从未有过的光。
“我宣布,”他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退出收容任务。星渊会若执意进攻,我将率部阻拦。”
镜头拉远,他的旗舰缓缓调转炮口,黑洞洞的主炮对准了后方密密麻麻的母舰群。
舱内一名年轻士兵蜷缩在角落,低声呢喃:“妈妈……我想回家。”
镜头扫过他的脸——稚嫩,却带着基因净化后的非人特征,颈后编号清晰可见:07G。
地球孩童。
被改造过的火种。
常曦站在我身边,望着那张脸,眼角忽然滑下一滴泪。
她没擦,任那滴泪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碎成七瓣。
“原来他们也在等火。”她轻声说。
我握紧她的手,仰头望向那艘已初具实体的星舟幻影。
它不再虚无,不再缥缈。
它是用牺牲、记忆、爱与执念铸成的方舟。
我深吸一口气,踏上通往甲板的光桥。
身后,广寒宫的最后一块墙体化作流光,融入船体。
前方,是未知的深空,是亿万光年外可能存在的回响。
我站上星舟幻影的甲板,手中握着最后一块∞光藤结晶。
它已经不再发光,只是温热,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我将它嵌入船首,低声说:我站上星舟幻影的甲板,手中握着最后一块∞光藤结晶。
我能感觉到它的脉动与我的心跳渐渐同步,仿佛这团沉寂的生物晶体正在苏醒,等待一个真正的名字。
“不是我要掌控你,”我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片死寂万年的月面,“是我们一起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月球仿佛吸了一口气。
所有残存的灯光——无论是广寒宫深处苟延残喘的应急灯,还是吴刚最后留下的装甲信号灯——在同一刹那全部熄灭。
黑暗如墨般倾覆下来,连星穹都像是被遮蔽。
我的心猛地一沉,几乎以为系统彻底崩溃。
然后——
亿万道光丝从月壤之下破土而出!
它们不是激光,也不是能量流,更像是……根系。
活着的、呼吸般的根系,带着远古的低语与文明的执念,缠绕住星舟幻影的每一寸船体。
那光柱冲天而起,贯穿大气残迹,直抵宇宙深处,宛如天地间唯一一根脊梁重新立起。
月面在震颤,不是物理的震动,而是时间本身的回响——仿佛这一幕,早已被刻录在宇宙的记忆里,只等这一刻被唤醒。
归途刻度灵最后一次浮现,虚影漂浮在我眼前,文字如血滴般缓缓成型:
跃迁准备:87.6%
目标锁定:猎户座β3,宜居带,信号源回应区
87.6%。
还差12.4%,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我咬紧牙关,手心全是冷汗。
这不是数字的问题,是代价的问题。
每提升一个百分点,都需要献祭某种“存在”——记忆、生命、意志,甚至是时间本身。
吴刚、青鸾、玉兔……他们用自己完成了前段充能。
而现在,轮到我们了。
常曦不知何时已靠在我肩上。
她很轻,像一片即将融化的雪。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地球正缓缓沉入月平线,蓝白相间的光辉温柔而遥远,像母亲最后的凝望。
“我们会回来吗?”她问,声音极轻,像是怕惊碎这个梦。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知道,一旦启程,就再也不是“回去”的问题了。
我们不是逃亡者,不是遗民,更不是标本。
我们要把火种带到更远的地方,让文明不再依赖一颗星球、一个家园、一段历史。
我抬起手,按下了启动键。
星舟幻影轻轻一震,不像起飞,倒像是……叹息。
它缓缓离地,如同一粒种子终于脱离干裂的果荚,被风托起,飘向未知的土壤。
没有轰鸣,没有爆炸,只有那种近乎神圣的静谧升腾。
就在脱离月球引力的刹那,尘封录事的最后一张档案纸无风自燃。
灰烬盘旋上升,在空中凝成两个字:
发芽。
我瞳孔一缩,喉咙发紧。
那是广寒宫最古老的预言之一,埋藏在基础协议底层,从未有人真正解读。
而现在,它出现了——不是宣告结束,而是昭示开始。
而在宇宙深处,戌土化作的九道流光,已抵达各自预定星域。
没有任何信号传递,没有任何数据交换,但就在这一刻,它们同时点亮。
第一盏光,落在一颗冰封星球的地表。
永夜大陆的极冠之上,一朵蓝花破冻而出,花瓣舒展的瞬间,映出一颗新升的恒星轮廓——
就像一只眼睛,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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