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潭水浇得三人浑身湿透,腥臭刺鼻。铁棺沉入深潭激起的漩涡渐渐平息,水面重归死寂。巨大的地下空间里,只剩下应急灯和罗盘碎片微弱的光,映照着湿漉漉的岩壁和那幅震撼人心的徐福船队壁画。
胖子冻得直哆嗦,牙齿咯咯响,惊魂未定地看着墨黑的潭水:“墨…墨哥…那棺材…真…真掉下去了?”
陈玄墨的心还在狂跳,目光死死钉在壁画上那个被高举的青铜罗盘上。掌心的碎片传来阵阵悸动般的灼热,仿佛在与画中的罗盘共鸣。源头的线索触手可及,却又隔着两千年的迷雾。
老鱼头浑浊的眼睛也紧盯着壁画,枯瘦的手指微颤:“徐福…东渡…鬼子找的…原来是这东西…”
哗啦!
一声轻微的水响,突然从死寂的漆黑水潭中传来!不是铁棺下沉的余波,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水面!
三人悚然一惊,瞬间从壁画的震撼中回过神,警惕地看向水潭!
水面依旧墨黑一片,看不出任何异常。但那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什…什么动静?”胖子吓得往后退,伤腿的剧痛让他一个趔趄。
陈玄墨握紧匕首,全神戒备。老鱼头浑浊的眼睛眯起,死死盯着水面。
死寂只持续了几秒。
哗啦啦——!
水面猛地炸开!数条暗红色的、如同巨蟒般的藤蔓状物体,带着淋漓的墨黑潭水,毫无征兆地从潭中暴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道道残影!
这些藤蔓有水桶粗细,表面布满粗糙的、如同鳞片般的凸起,颜色暗红发黑,像是凝固的血液。更诡异的是,藤蔓表面还寄生着一些灰白色的、形似扭曲人脸的菌类——正是人面菇!它们随着藤蔓的扭动而微微颤抖,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甜腻腥臭!
藤蔓的目标极其明确!其中两条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扑站在潭边的胖子!另外几条则如同巨鞭,狠狠抽向陈玄墨和老鱼头!
“小心!”陈玄墨厉喝,身体本能地向后急退!陨铁匕首带着乌光,狠狠斩向抽来的藤蔓!
老鱼头动作也快,枯瘦的身体异常灵活地翻滚躲闪,同时手中符纸甩出!
砰!嗤啦!
匕首砍在藤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藤蔓异常坚韧,匕首都无法轻易斩断,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伤口处没有汁液流出,反而迅速蠕动愈合!同时,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传来,震得陈玄墨手臂发麻!
老鱼头的符纸贴在另一条藤蔓上,爆出一小团火花,也只是让藤蔓的动作微微一滞!
而胖子那边就危险了!
他本就因为伤腿行动不便,面对两条暴射而来的巨大藤蔓,根本来不及完全躲闪!
“啊——!”胖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其中一条暗红藤蔓如同活鞭,狠狠抽打在他那条肿得发亮的伤腿上!
啪!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胖子只觉得腿骨像是被铁棍砸中,剧痛钻心!整个人被抽得离地飞起,重重摔在湿冷的岩石地上!另一条藤蔓则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而上,死死勒住了他那条被抽打的伤腿!
藤蔓勒紧的瞬间,胖子感觉自己的伤腿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吸力的力量,顺着伤口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气、热气,甚至…生命力,都在被这条诡异的藤蔓飞速抽走!
“呃啊——!墨…墨哥!救…救命!它在吸我!吸我的血!”胖子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身体剧烈地挣扎,但那条藤蔓如同钢浇铁铸,纹丝不动!伤口处,暗红色的藤蔓表面竟然亮起一丝丝微弱的、如同血管般的红光!
“血藤噬魂!”老鱼头看到胖子腿上亮起的红光,脸色剧变,嘶声吼道,“这鬼东西吸人精血阳气!快救人!”
陈玄墨也看到了胖子迅速萎靡的状态,心头大骇!他顾不上对付抽向自己的藤蔓,强行扭转身形,陨铁匕首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刺向缠住胖子伤腿的那条血藤!
噗嗤!
匕首深深刺入藤蔓!这一次,似乎刺中了要害!藤蔓剧烈地一颤,勒紧的力量微微一松!伤口处终于渗出了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暗红色液体!
胖子趁机猛地一蹬没被缠住的另一条腿,身体向后蹭了一小段距离,暂时脱离了藤蔓最紧的束缚,但藤蔓依旧缠着他的小腿!
“胖子!撑住!”陈玄墨拔出匕首,带出一股腥臭的汁液。藤蔓受创,但并未退缩,反而更加疯狂地扭动起来,伤口加速愈合!同时,潭水中再次射出两条新的藤蔓,一条卷向陈玄墨,另一条则卷向试图靠近的老鱼头!攻击更加疯狂!
陈玄墨疲于应付,险象环生。胖子腿上的藤蔓再次收紧,红光更盛,吸力更强!胖子感觉身体越来越冷,意识都开始模糊,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这时,胖子因为剧痛和挣扎,慌乱中一只手在湿冷的岩石地上乱抓,想找个支撑点。手指猛地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正是刚才他当“马桶搋子”玩、又掉在地上的那个破旧日军防毒面具!
求生的本能让他顾不上多想!胖子几乎是下意识地,用那只还能活动的手,一把抓起那个破防毒面具!面具的橡胶老化开裂,金属部分锈迹斑斑,入手沉重冰凉。
眼看缠在腿上的藤蔓越收越紧,吸力越来越强,胖子眼睛都红了!他猛地举起那个破防毒面具,用尽全身残留的力气,狠狠砸向藤蔓上寄生的一簇人面菇!
“操你姥姥的!吸!我让你吸!”
砰!
破旧的防毒面具结结实实砸在肥厚的人面菇菌盖上!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被砸中的人面菇瞬间冒起青烟,发出凄厉的“吱吱”声,迅速蔫萎焦黑!一股粘稠的深紫色毒汁溅射出来!
更关键的是,胖子这一砸,好死不死,防毒面具边缘一块尖锐的锈蚀金属片,在巨大的撞击力下,竟然崩断了!断口锋利,带着一股蛮力,狠狠划过藤蔓的表面!
噗嗤!
暗红的藤蔓表皮被锋利的金属片划开一道不小的口子!粘稠的暗红色汁液涌了出来!
这伤口本身对坚韧的血藤来说不算什么,但坏就坏在,胖子刚才砸人面菇溅出的那些深紫色毒汁,正好有几滴,溅进了这道新划开的伤口里!
嗤嗤嗤——!
如同强酸泼进了伤口!一阵更加剧烈、带着焦糊味的灼烧声猛地从藤蔓伤口处响起!大股大股刺鼻的白烟瞬间升腾!
那坚韧无比、连陨铁匕首都难以重创的血藤,在被自己的“共生体”人面菇的毒汁侵蚀内部后,竟然如同被泼了滚油的毒蛇,猛地剧烈抽搐、翻滚起来!勒住胖子伤腿的力量瞬间松了大半!
缠绕的藤蔓猛地一缩,伤口处冒着白烟,似乎痛苦不堪!
胖子只觉得腿上一松,那股可怕的吸力瞬间消失!他抓住机会,连滚带爬地向后猛退,远离了潭边!
“有…有用!”胖子瘫在地上,大口喘气,看着那冒着烟的藤蔓,又惊又喜。
陈玄墨和老鱼头也看到了这意外的一幕!老鱼头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枯瘦的手迅速伸进怀里摸索。
而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胖子刚才用防毒面具砸人面菇时,溅出的火星(可能是金属摩擦岩石产生)和那几滴深紫色的毒汁,不仅落在了藤蔓上,还有几星点,好巧不巧,正溅在胖子慌乱中从怀里掉出来、落在地上的那块南越王玉衣残片上!
那玉衣残片原本黯淡无光,静静地躺在湿冷的岩石上。
当带着人面菇怨毒气息的毒汁和微弱的火星溅落在玉片表面的瞬间——
嗡!
玉片猛地爆发出一圈柔和却坚韧的乳白色光晕!光晕迅速扩散,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阴冷和邪气!
光晕之中,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身影,缓缓地从玉片上升腾而起!
那身影穿着古朴的、带着明显秦汉风格的匠人短褐,身形佝偻,面容苍老模糊,但一双眼睛却仿佛穿越了时空,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和愤怒!
身影出现的瞬间,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弥漫开来,压过了血藤的邪异和人面菇的甜腥!
那几条正在疯狂攻击陈玄墨和老鱼头的血藤,仿佛遇到了克星,猛地僵直了一下,攻击的动作都迟缓了!就连潭水中蠢蠢欲动、准备再次射出的藤蔓,也缩了回去!
“匠…匠魂?!”老鱼头失声惊呼,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动,“南越王殉葬的…大匠残魂?!”
那半透明的老匠魂缓缓转头,悲怆愤怒的目光扫过那些疯狂扭动的血藤,扫过漆黑的水潭,最终落在了悬吊铁棺断裂的铁链和潭底的方向。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一种极其古老、带着浓重粤地口音、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的悲鸣:
“痛…痛煞我也!吾王…玉衣…镇海眼…护龙脉…鬼子…鬼子毁之!拆…拆罗盘…分三份…锁…锁于绝地…以邪藤…污龙气…以人牲…饲恶煞…逆天…逆天啊!”
老匠魂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三人心头!
拆罗盘!分三份!锁于绝地!
以邪藤污龙气!以人牲饲恶煞!
原来如此!日军不仅找到了徐福留下的青铜罗盘,还将它强行拆解成三部分,分别镇压在绝险之地!用这诡异的血藤污染地脉龙气,更是用胖子这种“活祭品”来喂养邪煞,维持这个逆天的邪局!
这老匠魂,是当年殉葬的南越王玉衣制作者之一?他的残魂附着在玉衣碎片上,见证了罗盘被拆解镇压的过程?此刻被人面菇毒汁和火星意外唤醒,悲愤控诉!
“前…前辈!罗盘…另外两份在哪?!”陈玄墨强压心头的惊涛骇浪,急声问道。这可能是最关键的信息!
老匠魂悲怆的目光转向陈玄墨,仿佛看到了他掌心的碎片和胸口的胎记。他模糊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悲哀,有希望,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抬起半透明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三个方向:
一指深不见底的漆黑水潭——指向沉入潭底的铁棺!
二指头顶的岩壁——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白虎山深处!
第三指,却指向了南方!手臂艰难地抬起,仿佛要穿透厚重的岩层,指向遥远的海域!同时,他用尽残魂最后的力量,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南…海…鲛…人…礁…”
话音未落,老匠魂的身影剧烈地波动起来,变得更加透明。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沉棺的深潭,眼中是无尽的悲凉,身影如同风中的烛火,迅速黯淡、消散,最终化为点点乳白色的光尘,融入了那块玉衣残片之中。玉片的光芒也随之彻底熄灭,恢复了之前的黯淡。
南海!鲛人礁!第三份罗盘部件在那里!
老匠魂消散了,但他留下的信息却如同惊雷!
“南海…鲛人礁…”陈玄墨喃喃自语,心脏狂跳。林九叔临终前,怀表崩碎在水洼中投影的南海航海图,中心红叉标记的,正是鲛人礁!原来那里镇压着罗盘的一份!
而就在老匠魂消散的瞬间,那些被震慑住的血藤仿佛失去了压制,再次狂暴起来!尤其是那条被胖子用毒汁伤到的藤蔓,伤口虽然还在冒烟,却更加凶戾地扭动着,带着剩余几条藤蔓,如同发狂的巨蟒,再次朝着三人猛扑过来!潭水中也再次射出新的藤蔓!
攻击比刚才更加疯狂!显然,老匠魂的出现彻底激怒了这些邪物!
“妈的!没完没了!”胖子看着再次扑来的藤蔓,吓得魂飞魄散。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跑,但伤腿剧痛,身体又因为被吸走了部分精血而虚弱。
情急之下,胖子看到自己掉在地上的那个破防毒面具,又看到老鱼头正在狼狈地躲闪藤蔓攻击,他脑子一抽,再次爆发出急智(或者说被逼急了的蛮干)!
“老鱼头叔!火!用火!”
胖子一边喊着,一边连滚带爬地扑向那个破防毒面具,也顾不上脏了,一把抓了起来!同时,他另一只手飞快地从自己湿透的裤兜里,摸出了他那宝贝的、防水的Zippo打火机!
“接着!”胖子吼了一声,用尽力气把那个破防毒面具朝着正在躲避藤蔓的老鱼头扔了过去!
老鱼头虽然狼狈,但反应极快!枯瘦的手凌空一抓,稳稳接住了那个锈迹斑斑的防毒面具!他瞬间明白了胖子的意思!
而胖子自己,则猛地掀开打火机盖,拇指用力一擦滚轮!
嚓!
一簇橘黄色的火苗瞬间窜起!在昏暗的地下空间里格外醒目!
胖子看着扑向自己的那条受伤藤蔓,脸上露出一股豁出去的狠劲!他猛地将打火机的火苗,对准了防毒面具进气口老化开裂的橡胶边缘!那里正好对着面具内部残留的一些不知名黑色油污!
轰!
火苗接触到残留油污的瞬间,竟然猛地爆燃起来!橘黄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整个防毒面具的进气口,甚至从眼窗破裂处喷涌而出!整个破面具,瞬间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简易的火焰喷射器!
“去死吧!”胖子怒吼着,将喷着火焰的破面具,狠狠怼向扑到眼前的、那条冒着烟的受伤血藤!
呼——!
一股带着浓烈橡胶和油污燃烧怪味的火焰,狠狠喷在了暗红的藤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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