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触手即将临身的瞬间,陈玄墨动了!
他右手快如闪电,并未直接格挡那势大力沉的触手,而是并指如笔,指尖不知何时已蘸上了混合着自身阳血的朱砂。体内那点微弱的罡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尽数汇聚于指尖。
“天地水灵,听吾号令!污秽尽散,清净复明!清水咒,敕!”
他舌绽春雷,声音清越,竟暂时压过了江风的呼啸和怪物的嘶嚎。指尖在身前虚空中急速划动,一道结构繁复、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符箓瞬间成型!这“清水咒”并非攻击符法,而是专门净化水脉邪祟、安抚水中灵体的辅助性符箓,此刻用来对付这被污染的水神符箓形成的怪物,正是对症下药!
虚符成型的刹那,陈玄墨左手猛地将星铁锭向前一递。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悬浮在空中的淡蓝色“清水咒”符箓,仿佛被磁石吸引般,“嗖”地一下附着在了黝黑的星铁锭表面!
星铁至刚至阳,本是镇邪破煞的利器,此刻却成了承载柔和净化之力的载体。两者结合,非但没有冲突,反而在星铁的加持下,“清水咒”的光芒变得更加凝实、纯净!
说时迟那时快,怪物的触手已然抽到!
陈玄墨不闪不避,将附着着“清水咒”的星铁锭,如同盾牌般,主动迎向了那布满粘稠污物的触手!
“噗嗤!”
触手狠狠砸在星铁锭上,预想中的巨力冲击传来,陈玄墨手臂一沉,脚下的小船猛地向下一顿,船头几乎要翘出水面,老船夫在后面死死把住舵,才没让船翻掉。
但更惊人的变化紧随其后!
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也没有邪气被震散的爆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如同冰水浇入滚油的“滋啦”声响!
淡蓝色的“清水咒”光芒,顺着怪物触手接触的部位,迅速蔓延开来!光芒所过之处,那些污浊的水草、淤泥仿佛遇到了克星,迅速变得灰败、枯萎,冒出缕缕带着恶臭的黑烟。怪物触手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蓝色净化之光沿着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它庞大的身躯核心处烧去!
“呜嗷——!!!”
怪物发出了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痛苦的惨嚎,那声音中充满了被净化时的极致痛苦,以及一丝……仿佛解脱前的挣扎?它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翻滚,搅得江面波浪滔天,小船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叶子,随时可能倾覆。
“胖子!黑狗血!”陈玄墨死死抵住星铁锭,感觉符箓的力量正在飞速消耗,急声喝道。他需要外力干扰,为他彻底激发净化之力争取时间!
“来了!看我的!”胖子早就准备好了,闻言立刻抱起那个只剩小半瓶的黑狗血瓶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翻滚的怪物躯干部分泼了过去!
然而,小船颠簸得太厉害了!
胖子本就下盘不稳,这全力一泼之下,脚下一个趔趄,手臂一歪——
“哗啦!”
大半瓶珍贵的黑狗血,没能泼到怪物身上,反而结结实实地淋了他自己一脚!黏糊糊、腥臊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的裤腿和鞋子。
“哎哟我滴妈!”胖子惊叫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啪叽”一下摔倒在湿滑的船舱里,屁股着地,摔得他眼冒金星,手里的空瓶子也滚到了一边。
“呸呸呸!真他娘的晦气!”胖子哭丧着脸,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欲哭无泪。这简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帮忙不成反添乱。
陈玄墨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也是哭笑不得。但现在没空理会胖子的窘境,胖子这一下虽然没泼中,但造成的动静似乎也让那怪物分神了一瞬。
就是现在!
陈玄墨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体内最后一丝罡气毫无保留地注入星铁锭之中!
“嗡——!”
星铁锭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表面的“清水咒”蓝光大盛,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盏湛蓝的明灯!净化之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强度,瞬间冲破了怪物体表邪气的阻隔,如同一道蓝色的闪电,直刺其核心——那枚被黑色丝线死死缠绕、污染的水神符箓!
“嗤——啦啦啦——!”
更加剧烈、更加刺耳的腐蚀声从怪物体内爆发出来!
蓝光与黑气在它核心处展开了最后的、也是最激烈的争夺!怪物的身体时而膨胀,时而收缩,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它那由污物构成的面孔上,两个幽绿的光点疯狂闪烁,充满了痛苦、怨毒,以及一丝逐渐浮现的、原本属于水神符箓的微弱清明。
“嗷……呜……”
怪物的嘶嚎声变了调,不再完全是暴戾和怨恨,反而夹杂进了一种如同呜咽般的悲鸣。它庞大的身躯不再疯狂攻击,而是在江水中痛苦地翻滚、扭动,带起巨大的漩涡和浪花。
陈玄墨紧紧握着星铁锭,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枚被污染的水神符箓正在“清水咒”和星铁之力的双重作用下,艰难地剥离着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黑色邪气。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他必须全神贯注,引导净化之力,不能有丝毫差错。
老船夫看着这超乎想象的景象,吓得脸色惨白,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菩萨保佑,双手死死抓着舵把,勉强维持着小船不被浪头打翻。
胖子也挣扎着从船舱里爬起来,顾不上浑身湿透和屁股的疼痛,紧张地盯着那团翻滚的怪物,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变形的工兵铲,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
江面上的争斗,与不远处广州城依稀的灯火,形成了诡异而鲜明的对比。
终于,在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激烈对抗后——
“嘭!”
一声沉闷的爆响从怪物核心处传来!
并非巨大的爆炸,更像是一个被强行撑开的气泡破裂的声音。
紧接着,缠绕在水神符箓上的那些黑色丝线,如同被烧断的绳索般,寸寸断裂,化作缕缕黑烟,在湛蓝的净化之光中迅速消融、湮灭!
怪物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构成它身体的水草、淤泥、腐烂物,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瞬间土崩瓦解,哗啦啦地落入江中,激起一片浑浊的浪花。
没有留下任何残骸,那些污秽之物在落入江水的过程中,就被残留的净化之力净化成了最普通的泥沙。
随着躯体的消散,一枚约莫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木、颜色暗沉、边缘有些破损的古老符箓,从怪物消失的核心位置显现出来,缓缓向江面坠落。
符箓表面原本应该刻有清澈的水波纹路,但此刻大部分区域都布满了焦黑的痕迹,那是邪气污染和被净化后留下的创伤。不过,原本缠绕其上的那些令人不安的黑色丝线已经彻底消失,符箓本身散发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微弱但纯净的水灵之气。
陈玄墨眼疾手快,在符箓即将落入江水之前,伸出罗盘轻轻一引。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那枚破损的符箓,缓缓飞到了他的手中。
触手冰凉,带着一股江河特有的湿润气息,以及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古老韵味。尽管受损严重,但拿在手中,依然能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宁静下来。
“结……结束了?”胖子伸长脖子,看着恢复平静的江面,心有余悸地问道。刚才那怪物瓦解的场面,着实有些震撼。
老船夫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整个人几乎虚脱般地靠在船舷上:“老天爷……可算消停了……”
陈玄墨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端详着手中的水神符箓。翻到符箓背面,在角落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位置,他看到了一个用极其细微的笔触刻画的标记——那是一个抽象的、线条扭曲的飞鹤图案,鹤的脖颈处,缠绕着一圈荆棘般的纹路。
这个标记,与之前在凉茶铺兄妹身上发现的骨鹤,以及阮黑那些邪器上偶尔出现的图案,风格一脉相承!
果然是阮氏家族的手笔!他们不仅用邪术污染了这枚作为镇压之物的水神符箓,还在上面留下了自家的标记,如同胜利者的勋章,充满了亵渎与傲慢。
“嗯,暂时解决了。”陈玄墨将水神符箓小心收好,这才抬头对胖子和老船夫说道,“这怪物是当年被镇压的水妖残念,被南洋邪术污染后才变成这样。现在污染源被清除,它也就散了。”
他顿了顿,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息。之前那种萦绕在江心小岛附近的阴冷、污秽之感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初霁般的清新与宁静。连吹过来的江风,似乎都少了几分腥气,多了几分清爽。
小岛的地气,恢复了清明。
“太好了!”胖子一拍大腿,结果牵动了摔疼的屁股,又龇牙咧嘴地吸了口凉气,“总算没白折腾!就是可惜了我这身衣服和最后的黑狗血……”
老船夫心有余悸地看着恢复平静的江面,又看了看陈玄墨,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后怕:“后生仔……你们……你们不是地质队的吧?”
陈玄墨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老伯,麻烦您了,事情已经解决,我们回去吧。”
老船夫连连点头,哪里还敢多问,赶紧发动了小柴油机。发动机“突突突”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江面的寂静,小船调转方向,朝着来时的码头驶去。
胖子瘫坐在船舱里,拧着湿透的裤腿,唉声叹气。
陈玄墨则站在船头,望着远处广州城逐渐清晰的轮廓,心中并无太多轻松。阮黑的势力触角远比他想象的更广,连这偏远景点的江心岛都不放过。他们四处污染地气、炼制邪器、图谋甚大,其真正的目的——“星辰之眼”和“眼之主”,依旧如同笼罩在迷雾中的巨兽,窥视着这座城市。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青铜罗盘。
刚刚经历了一场净化之战,罗盘此刻显得格外温顺安静。但就在他手掌接触到的瞬间,罗盘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全新的牵引感。
这一次,指针不再指向江水或荒岛,而是清晰地、稳定地指向了广州城的方向——那片历史悠久、巷陌纵横的西关区域。
陈玄墨的目光锐利起来。
西关……那里又藏着什么?是阮黑残余的据点?还是与罗盘、与那“星辰之眼”相关的下一处关键?
小船靠岸时,天色已彻底黑透。江边的灯火倒映在粼粼水波中,晃得人眼花。胖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踩上码头坚实的木板,总算找回了点脚踏实地的感觉,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我的老天爷,可算回来了!再在江上漂一会儿,胖爷我非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不可!”
他一边抱怨,一边使劲拧着湿漉漉的裤腿,黏腻的黑狗血混着江水,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
陈玄墨付了船资,又多给了老船夫一些钱算是压惊。老船夫接过钱,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俩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驾着小船突突地消失在夜色中,似乎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接这种古怪的生意了。
“墨哥,接下来咋办?先找个地方把这身行头换换?我这样子跟从粪坑里捞出来似的。”胖子苦着脸,扯了扯紧贴在身上的裤子。
陈玄墨的目光却已投向城市深处,那片灯火阑珊、巷陌交错的西关老城区。怀中的青铜罗盘传来稳定而持续的微弱牵引感,明确无误地指向那个方向。
“先不回住处,”陈玄墨摇头,语气不容置疑,“去西关。”
“啊?现在?”胖子垮下脸,“这大晚上的,又累又饿又臭……墨哥,要不咱明天再去?那地方又不会长腿跑了。”
“夜长梦多。”陈玄墨只回了四个字,率先迈步朝能打到车的主干道走去。阮黑一伙虽然暂时败退,但他们行事诡谲难测,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又会搞出什么名堂。罗盘既然有了新指向,就必须尽快查探。
胖子见他态度坚决,只好认命地跟上,嘴里嘟嘟囔囔:“得,你是大哥,你说了算。不过咱能不能先找个摊子吃碗云吞面?肚子都快饿扁了,打仗也得让士兵吃饱不是?”
陈玄墨脚步顿了顿,看着胖子那可怜兮兮的惨样,心下一软,点了点头:“快点吃。”
“好嘞!”胖子立刻来了精神,眼睛四处搜寻,很快锁定了一个还在营业的街边小摊。
两人胡乱吃了两大碗热腾腾的鲜虾云吞面,热汤下肚,驱散了不少江风带来的寒意和疲惫。胖子又买了两条廉价的薄裤子,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匆匆换上,总算摆脱了那身腥臭的行头,虽然新裤子绷得有点紧,但总归舒服多了。
再次上路,两人拦了一辆夜间拉活的“的士”(出租车),报了西关的大致方位。
车子驶入西关,景象与新区截然不同。这里多是低矮的旧式民居,青砖黑瓦,窄巷纵横,路灯昏黄,许多地方汽车根本无法通行。空气中弥漫着老城区特有的、混合着旧木、炊烟和淡淡霉味的气息。
付钱下车,陈玄墨取出罗盘,仔细感应着方向。指针微微调整,最终指向一条尤为幽深、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窄巷。
巷子口挂着一盏光线微弱的白炽灯,灯罩上积满了油污和飞蛾的尸体。巷内黑暗隆咚,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窗户里透出点光亮,映出斑驳剥落的墙壁和湿漉漉的青石板路。
“是这儿?”胖子探头朝巷子里望了望,有点发怵,“这地方……看着比三元里那边还老旧,能有什么高人?”
“罗盘指引,不会错。”陈玄墨当先走入巷中。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大约走了五六分钟,前方隐约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清脆的金属敲击声。
“叮……铛……叮……铛……”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深巷里异常醒目。
循声而去,只见巷子尽头,一间低矮的老旧铺面还亮着灯。铺门是那种老式的、可拆卸的木板门,此刻只卸下了中间几块,露出里面的景象。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木质招牌,字迹已被岁月侵蚀得有些模糊,勉强能认出是“沈记铜铁铺”几个字。
那清脆的敲击声,正是从这铺子里传出来的。
陈玄墨与胖子对视一眼,走上前去。透过门洞,只见店内面积不大,灯光也是老式的黄灯泡,光线昏黄。四处堆满了各种金属材料、半成品工具、废弃的零件,显得杂乱无章,却又有种奇异的秩序感。一个穿着深蓝色旧工装、背影有些佝偻的老师傅,正背对着门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持小锤,专注地敲打着砧板上一个烧红的铜件。他动作不疾不徐,每一锤落下都精准而稳定,火花偶尔溅起,映亮了他布满皱纹和汗水的侧脸。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煤灰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陈玄墨没有立刻打扰,静静站在门口看着。这老师傅的手艺,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练就的真功夫,绝非普通匠人。
倒是胖子耐不住性子,轻轻咳嗽了一声。
敲击声停顿了一下。老师傅头也没回,沙哑着嗓子道:“打烊了,要修锅补壶明天请早。”
陈玄墨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老师傅,打扰了。我们不是来修东西的,是想请您帮忙打造一件器物。”
老师傅这才慢悠悠地停下手中的活计,将锤子和半成品的铜件放下,又拿起旁边一块脏兮兮的棉布擦了擦手,这才转过身来。
他看起来约有六十多岁,头发花白,梳得还算整齐,脸上皱纹深刻,像是被风霜刀剑刻过,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有神,透着匠人特有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口的陈玄墨和胖子,尤其在他们沾满尘土泥点的裤脚和鞋子停留了片刻,眉头微微皱起。
“打造器物?”老师傅语气平淡,带着点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我这儿只做寻常铜铁活儿,精细物件做不了,也没那闲工夫。”
陈玄墨不以为意,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小心地取出了那块用油布包裹的星铁锭。他解开油布,将那黝黑却隐泛星芒的金属递到老师傅面前。
“老师傅,您看这个。”
当那块星铁完全显露出来时,老师傅那原本平淡甚至有些不耐烦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但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又硬生生停住。他凑近了些,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端详着星铁的色泽、纹理,甚至微微抽动鼻子,似乎在嗅闻那若有若无的、独特的金属气息。
“这……这是……”老师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陨铁?而且是最上乘的‘星纹铁’!”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陈玄墨:“小子,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陈玄墨心中微动,这老师傅果然识货。他不动声色地道:“机缘巧合所得。想请老师傅出手,以此铁为主料,打造几根‘针’。”
“针?”老师傅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更加深邃,“星铁至刚至阳,蕴含星辰之力,是炼制破邪法器的绝品材料!你要打造的,恐怕不是普通的绣花针吧?”
“老师傅慧眼。”陈玄墨点头,“确是如此。需要依照古法,炼制‘星铁破煞针’。”他说着,又从怀里取出那张从江心岛得到的《星铁纪要》羊皮纸,翻到绘制着星铁针炼制方法的那一页,展示给老师傅看。
老师傅接过羊皮纸,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更加严肃。他看得极其认真,手指甚至无意识地临摹着上面的符文和结构图。
“《星铁纪要》……竟然是这东西……”他喃喃自语,半晌,才抬起头,重新审视陈玄墨,眼神中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探究和凝重,“这上面的炼制手法,极其古老,对火候、力道、时机要求苛刻无比,稍有不慎,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毁了这块宝贝材料。”
他顿了顿,将羊皮纸递还给陈玄墨,双手抱胸,靠在堆满工具的工作台边,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淡,甚至带着点刁难:“这玩意难搞得很,费时费力还费神。工钱,很贵的!”
一直没吭声的胖子一听“很贵的”,立马来了精神,挤上前堆起笑脸:“老师傅,价钱好商量嘛!您看我们像是差钱的人吗?只要您手艺好,把东西做出来,钱不是问题!以后我们再多给您介绍生意!”
老师傅瞥了胖子一眼,哼了一声:“介绍生意?就你们?我看你们不像来做生意的,倒像是来……惹麻烦的。”他目光如电,扫过陈玄墨腰间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装着罗盘等物),又看了看胖子那明显经历过剧烈运动的狼狈相。
胖子被噎了一下,讪讪道:“哪能啊!我们可是正经人!就是……就是爱好比较特殊一点点。”
陈玄墨拦住还想继续扯皮的胖子,看着老师傅,诚恳地说:“老师傅,实不相瞒,此物于我们而言至关重要,关乎性命,亦关乎一方安宁。恳请您出手相助,价钱方面,只要合理,我们绝无二话。”
老师傅沉默着,昏黄的光线下,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走到铺子角落的一个小炉子旁,拿起上面的旧铝壶,给自己倒了杯浓茶,呷了一口。他的目光在铺子里漫无目的地扫过,最终,落在了墙角那一堆混杂着锈铁、废铜的零件杂物上。
陈玄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猛地一跳!
在那堆杂物中,一个约莫巴掌大小、布满绿色铜锈的齿轮状零件半掩着。虽然锈蚀严重,但那齿轮独特的、带有某种规律性缺口的造型,以及中心那个模糊的、类似简化星象图的刻痕,与他之前在追逐那工装男人时,对方掉落的金属牌上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铜匠铺的废料堆里?
陈玄墨心头疑云顿起,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静静等待老师的答复。
老师傅似乎并未察觉陈玄墨的异样,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罢了,看在这块‘星纹铁’的份上,这活儿,我接了。”
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天。需要准备一些特殊的辅料和工具,还要等一个合适的开炉时辰。工钱,这个数。”他说了一个数字。
胖子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刚想讨价还价,被陈玄墨用眼神制止。
“可以。”陈玄墨毫不犹豫地答应,“三天后,我们再来取货。定金多少?”
老师傅摆了摆手:“定金就免了。这等材料,若是做坏了,把我这铺子卖了也赔不起。我沈老七做事,讲究个信誉。”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三天,你们也别来打扰我。”
“那就多谢沈师傅了。”陈玄墨微微躬身,将星铁和羊皮纸重新包好,却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沈师傅,您这铺子里老物件不少啊,那个齿轮……”他指了指墙角,“看着挺特别的,是收来的?”
沈老七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淡淡道:“哦,那个啊,不知道哪年哪月收来的废料,堆那儿很久了,没什么用,准备哪天当废铜卖了。怎么,你对这玩意儿感兴趣?”
“只是觉得造型少见,随便问问。”陈玄墨笑了笑,不再多言,将星铁和羊皮纸递了过去,“那一切就拜托沈师傅了。”
沈老七接过东西,动作小心而郑重:“放心吧,好东西不会糟蹋在我手里。”
事情谈妥,陈玄墨便拉着还有些肉疼钱的胖子告辞离开。
走出铜匠铺,重新回到昏暗的巷子里,胖子终于忍不住抱怨:“墨哥,那老家伙开口也太狠了!够咱吃多少顿烧鹅了!而且他神神叨叨的,靠谱吗?”
“高手在民间。”陈玄墨低声道,“他能一眼认出星铁,知道《星铁纪要》,就不是普通人。价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他能把东西做出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亮着昏黄灯光的铺子,眼神深邃,“而且,他那铺子里,有点意思。”
“有啥意思?一堆破铜烂铁。”胖子不以为然。
“那个齿轮,”陈玄墨提醒他,“和我们之前追那工装男人时,他掉落的金属牌图案一样。”
胖子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脸色也变了:“对啊!你不说我都没注意!难道这老家伙和那帮人也有关系?”
“不确定。”陈玄墨摇摇头,“可能只是巧合收到,也可能……没那么简单。总之,这三天我们留意一下这边的情况。现在,先找个地方落脚,你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两人说着,便往巷子外走去,准备去找个附近的招待所。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巷口时,身后铜匠铺里,那台摆在杂货架上、外壳泛黄的老式收音机,原本咿咿呀呀地播放着粤曲,信号不太好,夹杂着沙沙的噪音。突然,曲子中断,插播进一条本地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近日我市多地发生流浪乞讨人员莫名失踪事件,据警方初步统计,失踪人数已上升至七人。失踪者多在夜间于城郊结合部、废弃房屋周边活动后失去联系。警方现已成立专案组,全力侦查,并呼吁广大市民提供线索,如有发现可疑情况,请立即拨打……”
收音机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隐隐传来,断断续续。
陈玄墨和胖子的脚步同时一顿。
胖子扭过头,看向铜匠铺的方向,又看看陈玄墨,小眼睛里带着惊疑:“流、流浪人员失踪?还七个了?墨哥,这……”
陈玄墨眉头紧锁,望向城市那些灯火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阮黑重伤败逃,需要生魂疗伤和修复邪器……这些失踪事件,时间点上未免太过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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