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阴影里,有双眼睛突然亮起,像两簇幽蓝的鬼火。
小狸的尾巴卷住我的手腕,它体温比平常低了些,声音却带着雀跃:“东边来了三个挑货担的,担子底下压着南部十四式手枪的配重。”
我摸出怀里的哨子,那是用上校留下的弹壳改的,吹起来像夜枭哭嚎。
牛栏里的老牛突然人立而起,前蹄踢在木栏上发出巨响。
黑暗中传来布匹撕裂声,有什么东西从树上蹿下来,带起的风里有股陌生的甜腥气。
我握紧柳叶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这不是白勺的心跳,是属于我的、即将敲响战鼓的心跳。
小狸忽然用爪子拍我的手背,它肉垫上沾着的朱砂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远处传来梆子声,戌时三刻,该动手了。
我深吸一口气,牛绳突然绷紧,老黄牛踏碎满地月光,朝着槐树阴影里的鬼火冲去。
身后的草屋门“吱呀”一声打开,月光中,我看见那个本该在半年前就该离开的身影,正倚着门框,手里把玩着一枚我眼熟的玉佩。
那是我今早忘在灶台上的、刻着徐福东渡图的羊脂玉。
“白勺,”上校的声音带着笑意,他军装下隐约可见新的绷带,“这次又要编什么故事?前线炊事班的火头军?”小狸猛地窜到他肩头,尾巴卷住他枪栓,生怕他擦枪走火。
“表哥来得正好!”我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像两颗小太阳,“村口老槐树底下,埋着甲午年北洋水师的军刀呢!”
老黄牛在槐树下猛地停住,前蹄扬起的尘土里,我看见新翻的土痕。
上校蹲下身,指尖蹭了点土放在鼻尖闻:“硝石混着糯米浆,是倭寇修地道的老法子。”他抬头看我,目光扫过我握刀的手,“这次,要我帮你挖坟,还是救人?”
远处传来梆子声,戌时四刻。
小狸突然跳上树,爪子扒拉着树皮:“有十七个人从后山来了!”它声音里带着兴奋,“扛的不是锄头,是九二式重机枪!”
我摸出怀里的哨子,正要吹响,忽然听见井底传来闷响,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极了三个月前在龙脉坑底听见的、日军工兵挖地道的动静。
上校突然拽着我滚进旁边的麦垛,子弹擦着发梢飞过,在槐树上打出个焦黑的洞。
他反手甩出两颗手雷,爆炸声中,我看见麦垛缝隙里,那群“逃荒女娃”正举着南部十四式手枪冲过来,领头的女孩扯开衣襟,露出里面的旭日旗纹身。
小狸不知何时钻进了井里,此刻正叼着个油纸包窜出来,里面滚出几枚刻着樱花的手雷。
“龙脉入口在井里!”我喊着踢开冲过来的大汉,柳叶刀划过他喉咙时,看见他后颈果然有朵曼陀罗花刺青。
上校用枪托砸开井盖,井底传来潮湿的海风气息,混着陈年铁锈味。小狸突然跳到我肩头,爪子指着井口:“下面有地道!通向海边!”
子弹在头顶呼啸,我摸出牛绳,缠在手腕上:“先封了地道!不能让他们把龙脉图送出去!”
上校突然笑起来,他扯下领带扔给我,上面包着枚定时炸弹:“军需处顺来的,十分钟起爆。“
转身用身体挡住射来的子弹,”去井底!我断后!“
井壁上果然刻着箭头,徐福的蝌蚪文旁,用刺刀刻着”大日本帝国关东军“的字样。
小狸尾巴扫过墙上的油布地图,忽然发出嘶嘶声,图上用红笔圈着的,正是三个月前我们发现的康熙龙脉,旁边标着“支那宝藏,徐福秘卷在此”。
地道尽头透出微光,是月光映着海面的反光。
定时炸弹在井上炸响时,我正在用柳叶刀撬地道门。
海水倒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狸突然用爪子按住我手背,眼睛瞪得滚圆,门缝里漏出的光,照见门后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穿着褪色的关东军制服,手里抱着用油纸包着的卷轴,最前面的那人,后颈纹依旧是那花,手里攥着半块虎符。
“是......他们。”
我听见原身在发抖,仿佛屠村的枪声仿佛还在耳边。
小狸突然张嘴咬住我的袖口,用力往后拽,地道顶部开始掉土,海水混着泥沙从裂缝里涌进来。
身后传来上校的喊声,他举着冒烟的枪冲进地道,怀里还抱着个炸药包:“快跑!这地道要塌了!”
海水没过膝盖时,我们终于爬出井口。
月光下,整个村子都在燃烧,火光照亮那些举着枪的村民,他们此刻都穿着关东军制服,领口别着樱花徽章。
村长站在火光里,手里举着龙脉图,旁边跪着那几个“逃荒女娃”,其中一个正用日语大喊:“龙脉坐标已经发回东京!”
上校突然举起枪,却被我按住手腕。
小狸从浓烟里窜出来,爪子上沾着血,怀里抱着个烧得半焦的本子。
我认出那是村长的账本,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昭和二十五年三月十五日,屠村灭口,龙脉坐标确认”。
海水声越来越近,远处传来军舰的汽笛声。
“他们要炸了村子,毁尸灭迹。”我握紧小狸递来的账本,看见上校眼中闪过痛楚。
他忽然解下军装,露出里面的防弹背心,上面缝着块染血的布条,绣着“徐福研究会”的字样。
小狸尾巴卷住我的手指,声音有些沙哑:“这些人,从甲子战争就开始潜伏了......”
村子在爆炸声中坍塌时,我们正躲在海边的礁石后。
上校望着燃烧的火光,忽然从口袋里摸出枚勋章,那是他从未提起过的、某京保卫战的纪念章。
小狸用爪子碰了碰勋章上的血迹,抬头看我:“现在怎么办?”
我摸出怀里的玉佩,对着月光转动,徐福东渡的船帆图案里,隐约露出个红点。
那是今早小狸用朱砂点的,标记着龙脉真正的入口。
远处的军舰开始调头,探照灯扫过我们藏身的礁石。
上校忽然笑起来,他掏出钢笔,在账本空白处画了个叉:“下一站,东京湾。”
小狸甩了甩尾巴上的火星,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像灯塔:“我知道哪里能搞到潜水艇图纸。”
它爪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过白勺,你得先学会用日语说‘徐福是中国人’。”
海水漫过脚踝,带着咸涩的硝烟味。我望着燃烧的村子,想起一年前那个背着重伤上校的黄昏。
原来从那时起,我们就已经踩进了百年前埋下的局。
上校站起身,拍了拍军装上的灰,月光照亮他新添的伤疤,像道即将破晓的光。
“走吧,”他伸手接过我怀里的账本,指尖划过“屠村”二字,“该让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见见光了。”
小狸跳上他肩头,尾巴卷着半块虎符,远处的军舰烟囱开始冒烟,正朝着东方驶去。
我摸了摸腰间的柳叶刀,刀柄上的“武藏”二字被海水泡得发涨,渐渐露出底下刻着的“北洋水师”小字。
老黄牛不知何时走到我们身边,它温顺地低下头,让我把牛绳系在它角上。
上校翻身上牛,月光为他的剪影镀上金边,他伸手拽我上牛时,我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刺青,绯红长方形左上角处嵌着颗五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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