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沈小宝往上托了托,自己翻身坐到马鞍前方,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尊随时会出鞘的利刃,将身后人护得密不透风。
“敬酒不吃吃罚酒。”
兰言儿脸上的假笑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阴鸷,“既然兄长执意要护着这祭品,那就别怪孤不念半分手足之情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骤然拔起,如一片乌云升至半空,周身翻涌的黑雾“嘶嘶”作响,瞬间化作无数只尖利的爪牙,带着蚀骨的寒气与腥臭,铺天盖地般朝着兰云一行人扑来。
“兰将军,当心!不能让那邪物再沾染上任何生魂,他吸纳的怨灵越多,法力就越发邪异难制了!”
他说着,借着兰云宽厚的肩膀勉强站直身体,脚下踩着晃动的马背,却稳如磐石。
手中三清铃被他紧紧攥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随即,一串晦涩难懂的咒语从他唇间溢出……
三清铃骤响,清越的铃声如利刃般劈开黑雾,那些扑来的爪牙在铃声中发出凄厉的尖啸,竟如冰雪遇艳阳消融了大半。
沈小宝面色苍白,额角渗出细汗,毕竟是新手,凡人之躯,之前的护持耗损过甚,此刻强撑着施法,已是极限。
兰云见状,长剑一挑,将身侧一名试图偷袭的黑雾打散,沉声道:“小宝,退到我身后!”
他翻身下马,足尖点地,剑身嗡鸣着泛起金芒,竟是将体内仅存的护体真气尽数灌注其上,“兰言儿,你勾结邪修,残害同族,今日我便替兰家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半空中的兰言儿发出刺耳的狂笑,绿光的眼眸扫过沈小宝,贪婪更甚,“兄长,你护着这美味的灵魂,难道忘了当年是谁,顾及兄弟情谊,送你大唐为质子,保你一命?如今为了一个外人,竟要与我刀兵相向?”黑雾再次翻涌,这次凝聚成一张巨大的鬼面,獠牙毕露,朝着兰云狠狠罩下。
“当年那清醒的兰言儿,可不是如今这副鬼模样!”兰云不退反进,长剑划出一道圆弧,金芒与鬼面碰撞的瞬间,震耳欲聋的轰鸣炸开。
他被震得连连后退,喉头一阵腥甜,却死死盯着鬼面后的兰言儿,“你早已被鬼气吞噬,不配再提兰家!”
就在此时,沈小宝忽然咬破指尖,将血珠点在三清铃上。
铃声陡然拔高,竟带着一丝神圣的金光,直冲天顶。
鬼面在金光中剧烈扭曲,兰言儿闷哼一声,从半空跌落数尺,眼中绿光忽明忽暗:“天师血……你竟舍得用本源精血?”
“为了护住该护的人,有何不舍?”
沈小宝扶着兰云的后背,声音虽弱却异常坚定,“兰言儿,你吸食生魂修炼的邪术,早已引得天雷注视,再不停手,必遭天谴!”
兰言儿被说中心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化为暴怒:“天谴?孤有魔功护体,何惧天谴!今日定要将你们挫骨扬灰!”
他双臂张开,黑雾中竟浮现出无数挣扎的虚影,皆是被他吞噬的生魂,此刻尽数化为攻击的利器,铺天盖地般袭来。
兰云将沈小宝紧紧护在身后,长剑横挡胸前,望着那遮天蔽日的虚影,忽然笑了:“小宝,还记得我们初遇时,你说过什么吗?”
沈小宝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任由他走过去。
兰云长剑直指苍穹,“兰家军,随我……斩鬼祟!”
残存的骑兵们早已筋疲力尽,甲胄上的裂痕渗着血,胯下的战马喷着白气,可当兰云的身影如标枪般挺立于前时,他们眼中忽然燃出火来。
那是被绝境逼出的凶光,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
兵刃出鞘的脆响连成一片,像是在为自己奏响送葬的战歌,他们紧随兰云,马蹄踏碎满地狼藉,朝着那片翻涌的黑雾猛冲过去,那雾中藏着吃人的恶鬼,藏着他们此生未见的诡谲。
“这又是何必呢……”
沈小宝蹲在地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泥土里的血痂,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们这般,是斗不过他的啊。”
尾音里裹着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像是在叹这些傻气的忠魂,又像是在叹这场注定惨烈的局。
忽然,他猛地抬头,眼底闪过厉色。
咬破的唇瓣渗出血珠,他抬手抹过,以血为咒,口中念念有词,腰间的三清铃骤然震颤。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金光从铃身迸发,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雾中挣扎的兰言儿牢牢困在方寸之地,那网越收越紧,勒得他骨骼咯咯作响。
“若为心中道,赴死如归乡。”
沈小宝的声音变了调,带着血沫的腥气,却异常坚定。
他望着被困的兰言儿,又瞥了眼冲锋的骑兵,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兰将军这厮早已不是人类,你们斗不过的。”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将军,声音软了些,带着嘱托的郑重,“家里父母多子多福,少了我倒也无妨……只是劳烦白兄,往后多照看一二。”
话音未落,他已一跃而起,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他竟以自身精血为墨,隔空画符!
刹那间,漫天血符如赤色飞蝶,呼啸着直奔鬼皇帝的残魂而去。
凄厉的惨叫刺破耳膜,兰言儿体内的邪物受了重创,竟拖着他的躯体冲破禁制,疯了般扑向沈小宝。
“小宝!”
兰云嘶吼着策马赶去,可距离终究差了一线。
他眼睁睁看着沈小宝身上瞬间爬满血色符咒,像穿了件狰狞的铠甲,然后与兰言儿狠狠抱在一起。
“要死,也要拉上你这个垫背的!”
兰言儿口吐黑血,染红了沈小宝的衣襟,身上的黑气被符咒贪婪地吸食着,他却笑得癫狂,眼神扫过一旁目眦欲裂的兰云,语气里淬着毒,“我的兄长,你的真爱,正抱着我你侬我侬呢……你都不上心的吗?”
“小宝!你快住手!”
兰云从战马上跌下来,膝盖重重砸在地上,碎石嵌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他望着被血水笼罩的沈小宝,那双往日里总含着笑意的眼眸此刻惨白如纸,只剩下濒死的灰败。
他伸出手,却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只能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我都听你的……你要娶妻,我便送你十里红妆。你要子嗣,我便为你寻找配得上的姑娘……只要你好好待在我身边,一切都随你,都随你啊!”
赶来的太子远远瞧见这一幕,瞳孔骤然紧缩。
他像疯了一样往前冲,想扑过去抱住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
可侍卫死死拽着他的胳膊,将他禁锢在怀里,“殿下!侍郎大人在作法,您贸然过去会前功尽弃的!”
“功你娘的屁!”太子第一次爆了粗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没看到老师在以命相搏吗?快放开我!要死,本殿要跟老师一起死!”
“呸呸呸!殿下休要胡言!”侍卫急得额头冒汗,死死箍着他,“您是储君啊!是唐国的未来啊!”
“储君我不做了!”太子哭得浑身发抖,眼泪混着鼻涕淌下来,平日里的端庄自持荡然无存,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绝望,“我只要小宝……我只有他一人啊……”
他望着沈小宝越来越惨白的脸,像看着自己的光一点点熄灭,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哭声里满是无能为力的绝望。
兰云脚踩战马,借着冲势飞身而起,指尖刚要触到沈小宝染血的衣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弹开!
他像断线的风筝般坠向地面,千钧一发之际,赤兔马嘶吼着冲过来,稳稳接住了自家主子,马蹄在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才勉强稳住身形,若非如此,他非摔得筋骨寸断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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