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茵茵正对着铜盆理鬓角,预备洗漱,院门外忽的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唤,夹杂着粗鲁的拍门声,“哐哐”直响,惊得她手一抖,木梳“啪嗒”掉在盆里,溅起一圈水花。
她哪里敢开门,忙不迭从后院那处平日里用来避祸的预留地洞钻了出去,裙摆沾了些泥也顾不上拍。
绕了半条街折回大门外偷瞧,只见门口站着七八个人,个个面色不善,裸露的手臂上满是猩红的湿疹,看得人心里发怵。
“坏了,定是来闹事的!”
茵茵心头一紧,脚下不停,飞快绕到后院草棚,解开缰绳架起马车,便往沈府赶,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急促的声响。
此时的洛邑古城早已苏醒,街市上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街角处,一个从境外来的杂技团正扎着营,几顶蒙古包支在那儿,里头圈养的虎豹豺狼时不时发出几声嘶吼,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笼中的雄狮懒洋洋地蜷着,伸出粗壮的爪子舔舐着,细长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身下简陋的草窝,眼神却透着几分桀骜。
场中央更热闹,十来只小猴子脚踩单轮车,手上还各攥着根木头棍子,正转着圈儿叠盘子。
一只叠上一只,叠到顶梢晃悠悠的,看得人揪心,偏它们稳稳当当,引得围观群众不住喝彩,铜钱“叮叮当当”丢进铜锣里,响声清脆。
唯有一只金丝猴与众不同,它漫不经心地蹲在团长肩头,一身金毛油光水滑,眼神却冷得像冰,瞧着底下那帮上蹿下跳的猴崽子,仿佛在看什么笑话。
它细长的手指慢悠悠掏着耳朵,脖子上拴着的铁链子随着动作发出“哗啦哗啦”的脆响。
“焦太猴,你说这帮崽子今儿能给咱挣多少?”团长摸了摸下巴,冲肩上的猴子问道。
“你是说单靠这杂耍,还是……另有勾当?”
金丝猴撇了撇嘴,显然对这名字极不满意,从身后的小篓子里摸出个油光锃亮的大桃子,“咔嚓”啃了一大口,桃汁顺着嘴角往下滴。
“嘿,还是你机灵!”团长乐了,掂了掂腰间鼓鼓的钱袋,“头回出任务就顺顺当当,金主赏的钱不少。想要啥?跟哥说,给你置备。”
“猴子嘛,除了吃喝拉撒,还懂啥讲究?”金丝猴斜睨他一眼,故意拖长了调子,“不过这铁链子也太寒碜了,配不上我这高贵身份,给换个像样的锁。”
“成!给你换个纯金的!”团长拍着胸脯,“好好干,往后好吃的好喝的管够。”
“我有的选吗?”金丝猴拎起脖子上几斤重的铁链子晃了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神情活脱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你这猴精,倒跟人似的通人性。”团长笑骂一声,“走,领了赏钱,给你新收的那帮弟兄买点吃的。”
他拎着钱袋往水果摊走,金丝猴“嗖”地一下蹿上他肩头,俩眼珠子滴溜溜转,直往摊上瞟。
“那筐桃子看着新鲜,要了!再来一筐苹果、一筐香蕉,对了,给我现榨碗西瓜汁!”
金丝猴翘着二郎腿,那派头比谁都大。也就赚了钱的时候,它才敢在这铁公鸡面前摆摆谱,薅点羊毛。
“老实坐着,别吭声!”团长压低声音威胁,“让人看出你会说话,仔细你的皮!”嘴上虽凶,却还是按它说的备齐了水果,外加一竹筒冰镇西瓜汁。
“拿着。”他递过东西,声音沉了沉,“晚上金主说了,还有笔大买卖要做……”
另一边,茵茵正赶着马车往前奔,忽听有人喊:“茵茵,你这火急火燎的,往哪儿去?”
抬头一瞧,正是巡城的陈开礼。
他见马车上的女子头发凌乱,衣裙也歪着,活像个风中乱窜的女鬼,一个纵身就跃上了车。
“陈哥!不好了!”茵茵急得声音发颤,“染坊外围了好多人,身上都起了红疙瘩!”
她身子一晃,差点从车上栽下去,陈开礼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推回车厢,力道却没收住,害得她“哎哟”一声撞在车壁上。
“对不住对不住,条件反射,没轻没重的。”
陈开礼挠挠头,“别慌,苏小侯爷带着人过去了,这会子该解决了。”
茵茵从车厢里爬出来,一脸惊诧地瞧着已勒住马缰的陈开礼:“他怎么会知道?”
“早留了暗哨盯着呢,就怕有人闹事。”
陈开礼眉头紧锁,“这次布料染毒的事蹊跷得很。染料验了,没问题。可从成衣里抽查的浅色系衣服,上面都沾了不少夹竹桃汁液。”
“怎么会?”茵茵急得直跺脚,“成衣都是周掌柜亲自过目的,别说跳针了,就是多了根头发丝都得回炉重造!夹竹桃那股子怪味多冲啊,怎么可能闻不出来?再说绣娘们都是自家雇的,东家给的工钱比别处高半截,她们犯不着做这损事啊!”
“周掌柜说,客人试穿的时候都好好的,没出半点岔子。”
陈开礼若有所思,“可邪就邪在,凡买了这批布料做成衣的客人,全都起了疹子。这节骨眼上,说衣服没问题,怕是没人信。”
他叹了口气,“罢了,绸庄已经被查封,染坊估摸着也贴了封条。你先回沈家,我去太子府探探风声。”
说罢,他一个纵身将茵茵抱下马车,不等她反应,直接解了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就往反方向奔,只留下句:“走了!”
“大哥!你倒是把车厢往边上挪挪啊!”茵茵对着他的背影喊,“放大街上挡路,多扰民!”她使出吃奶的劲去拉车把手,车厢“咯吱咯吱”响,却纹丝不动,急得她直跺脚。
“茵茵掌柜,我来吧。”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茵茵回头,只见一个身形彪悍的青年站在那儿,瞧着五大三粗,脸蛋却清秀得很。
他二话不说,挑起车把两边的缰绳往肩上一搭,轻轻松松就把车厢推到了街巷的空地上,脸不红气不喘。
“如花大哥?怎么是你?”茵茵又惊又喜,随即有些不好意思,“欠你的布料怕是要晚几天了,染坊出了点事……放心,回头给你做套新成衣赔罪。”
“衣服算啥,小事。”
如花摆摆手,眼瞧着她鬓发散乱,衣衫也沾了灰,“瞧你这模样,定是没吃早饭吧?喏,刚出炉的包子,还热乎着呢,先垫垫。”他递过一个油纸包,香气直往茵茵鼻子里钻。
茵茵红着脸接过来,小声道:“谢谢哥,又麻烦你了。”
咬一口包子,热乎乎的肉汁在嘴里化开,刚才还搅得难受的肚子,总算舒坦了些。
“谢啥,邻里街坊的。”如花笑得爽朗,“你等我片刻,我去牵匹马,送你回沈府。”
“如花大哥,谢谢你送我回沈府,这马你牵回去,等开礼大哥回来……”
“别啊,这马就放你那儿,还等着你做的成衣呢,好了让伙计招呼声,我去拿,顺便过去牵马。喏,这是豆浆,还热的,先走了。”男子从怀里掏出热乎乎的罐装豆浆递了过去,敞开的皮肤上被热气烫红了一片。
“谢谢大哥,等回头染坊重新开工,第一个给你做,那个你……皮肤有些烫伤了,我这儿有招弟给的清凉油,你自个涂涂。”茵茵从腰封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罐子,塞到了如花手中,拿着豆浆小脸一红跑开了。
“嘿嘿……就红了点皮,皮糙肉厚的,没事,谢谢茵茵大妹子哈。”如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坚实的大手小心的捏着罐子,用手巾包好珍藏进了怀里,乐呵呵地走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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