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上,怨魂退避,黑索如龙。
叶染立于锁链中央,白裙在空间罡风的边缘猎猎作响,却连一丝裙角都未被卷入。她那轻描淡写的回眸招手,像一根无形的针,刺破了沈清辞和林薇薇心中最后一道名为“常理”的屏障。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却像是塞满了冰冷的碎石。他没有去看林薇薇,只是迈步走向那道裂谷。他没有叶染那般匪夷所思的手段,只能选择最笨的办法。
他祭出一面巴掌大的青铜古镜,灵力灌入,镜面射出一道青光,稳稳地钉在对面悬崖的岩壁上。他再取出一卷银色丝线,一端系在自己腰间,另一端则绑在古镜之上,构筑成一条简陋的通道。
“跟紧我。”他只对林薇薇说了两个字,便纵身跃起,脚尖在虚空中连点,身形如箭,循着银线向对岸滑去。
锁链上的怨魂不敢招惹叶染,却对这两个主动送上门的生魂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凄厉的尖啸声中,无数扭曲的魂影如潮水般涌向沈清辞。
“滚开!”
沈清辞目眦欲裂,长剑出鞘,剑光如瀑,在身周布下天罗地网。每一道剑气斩在魂影上,都能将其斩散,但魂影无穷无尽,前仆后继。他的灵力,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消耗着。
林薇薇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她紧紧抓着银线,几乎是闭着眼睛,手脚并用地往前挪。好几次,阴冷的魂爪都擦着她的脸颊划过,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等他们二人狼狈不堪地滚落在对岸的悬崖上时,沈清辞的脸色已是一片煞白,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林薇薇更是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而叶染,早已等候多时。她正蹲在一具不知名巨兽的头骨旁,手里拿着根小树枝,百无聊赖地在头骨巨大的眼眶里戳来戳去。
看到他们过来,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关切的表情:“沈师兄,林师姐,你们没事吧?刚才看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好吓人,我都不敢过去帮忙。”
林薇薇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你不敢?那些怨魂见了你跟见了祖宗一样躲开,你跟我说你不敢?
沈清辞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那双死寂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叶染一眼,然后默默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回气丹吞下。他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穿过这片悬崖,前方的路途变得愈发诡异。
他们进入了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的石壁光滑如镜,上面镌刻着无数细密繁复的金色符文。这些符文像是活物,在石壁上缓缓流淌,组合成不同的形状。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符文中散发出来,直接作用于人的神识。
“清辞师兄……我好像看到我爹娘了……”林薇薇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她伸出手,对着光滑的石壁喃喃自语。
沈清辞心中一凛,舌尖猛地一咬,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厉喝一声:“守住心神!是心魔阵!”
话音未落,他自己的眼前也是一阵恍惚。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登临仙道之巅,万众朝拜,天道加身,而叶染,则跪在他的脚下,卑微如尘土……
不!是假的!
沈清-辞道心剧震,那本就布满裂痕的道心,此刻“咔嚓”一声,裂纹又扩大了几分。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清辞师兄!”林薇薇被他这一声闷哼惊醒,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吓了一跳。
“别看石壁,跟着我走。”沈清辞抹去血迹,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闭上眼,仅凭神识感知着前方的道路,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而在他们身后,叶染正像逛自家画廊一样,悠闲地走在甬道中央。
她的识海中,敖烬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屑:“就这?万年前一个叫‘幻心老祖’的家伙,布下的‘九转离魂阵’,能让人在幻境里轮回九世,道心不坚者,直接就魂飞魄散了。这玩意儿,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确实简陋。”叶染的神念回应,“引动的都是些最浅层的欲望和恐惧,连点新意都没有。你看林薇薇,想的还是爹娘,多没出息。沈清辞嘛……嗯,有点意思,他居然在幻想我跪在他脚下。”
敖烬的龙魂绕着她飞了一圈,发出一声冷哼:“痴心妄想。”
叶染轻笑一声,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停下脚步,伸出手指,在流淌的金色符文上轻轻划过。那些能引动心魔的符文,在她的指尖下,温顺得像一群小绵羊。
她饶有兴致地评价道:“能量回路设计得太粗糙,节点之间的衔接也不够平滑,浪费了至少三成的能量。布阵的人,是个半吊子。”
她一边说,一边随手在几个符文节点上轻轻一拨。
正在前方艰难行走的沈清辞,忽然感觉周身压力一轻。那股无孔不入、不断侵蚀神识的力量,仿佛被削弱了三成。
他猛地回头,正看到叶染收回了抚摸墙壁的手,对他露出了一个“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表情。
沈清辞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她不是不受影响,她甚至……能随手修改这座上古大阵的能量回路!
这个认知,比被心魔入侵还要让他感到恐惧。
好不容易穿过了这条“心魔甬道”,前方出现了一座更加宏伟的殿堂。
殿堂呈圆形,穹顶高不见顶,地面由一整块巨大的黑色晶石铺就,光滑得能倒映出人的影子。整个大殿空无一物,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灰牙刚踏入大殿一步,脸色就是一变,整个人猛地向下一沉,脚下的黑色晶石地面,瞬间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重力!”他低吼一声,全身的肌肉都虬结起来,才勉强稳住身形。这里的重力,至少是外界的百倍!
林薇薇猝不及防,尖叫一声,整个人“噗通”一下被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沈清辞反应稍快,在身体下沉的瞬间,手中长剑便已插入地面,借力稳住了身形。但那股恐怖的压力,依旧让他全身骨骼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额头上青筋暴起。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毫无征兆地,那股百倍的重力,瞬间消失了。
林薇薇和沈清辞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着穹顶飘去。紧接着,一股反向的、同样强大百倍的拉扯力从上方传来。
“啊——!”
林薇薇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殿堂。她像个断了线的风筝,直挺挺地朝着那看不见顶的黑暗穹顶飞去。
沈清辞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一剑斩出,剑气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借着反作用力,他才勉强止住了上升的势头,身体悬停在半空中,狼狈不堪。
而叶染,却依旧好端端地站在地面上。
在重力消失的瞬间,她只是轻轻向左横移了三步,然后足尖在地面一点,整个人便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回了原地。
“这阵法的设计者,对星象学有点研究。”识海中,敖烬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重力的变化,是依据‘太微垣’中几颗辅星的运转轨迹来设定的。每隔七个呼吸,便会有一个持续半息的稳定期。你只要踩在‘左枢星’的投影位上,就不会受到影响。”
“原来如此。”叶染了然地点点头。
她抬起头,正好看到林薇薇“砰”的一声,像张大饼一样,被拍在了远处的穹顶上,然后又在重力恢复的瞬间,尖叫着从高空坠落。
沈清辞目眦欲裂,飞身过去,总算在林薇薇摔成肉泥之前,将她接住。两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滚作一团。
叶染看着他们那副狼狈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她迈开步子,在这片重力时而百倍、时而倒转的殿堂中,闲庭信步。
她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时而左转,时而右旋,时而跳跃,时而停顿。每一次,都精准地避开了重力变化最剧烈的区域,或是恰好踏在那个短暂的稳定节点上。
在沈清辞和林薇薇眼中,叶染的身影,就像一个在暴风雨中翩翩起舞的精灵。那些足以将金丹修士压成齑粉的恐怖重力,于她而言,仿佛只是舞台上变幻的灯光。
沈清辞半跪在地,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林薇薇,他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那道在混乱中依旧从容优雅的白色身影。
挫败、屈辱、震骇、迷茫……
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空白。
他终于不再去思考“为什么”。
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意义。你不会去问一只蚂蚁,为什么它无法理解星辰的运转。
他现在,只是一个观众。一个被迫坐在第一排,观看一场神明演出的、卑微的观众。
他只想知道,这场演出的终点,到底是什么。
叶染轻松地穿过了整座重力殿堂,在出口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殿堂中央苦苦挣扎的沈清辞。
“沈师兄,需要帮忙吗?”她歪着头,笑意盈盈地问道。
沈清辞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从地上爬起,将林薇薇扛在肩上,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一步一步,顶着那变幻莫测的重力,朝着出口挪动。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晶石地面便碎裂一分。他每走一步,口中便涌出一口鲜血。
他用这种方式,维护着自己那早已被碾碎得所剩无几的、可笑的尊严。
等他浑身浴血、踉踉跄跄地走出殿堂时,叶染已经靠在门口的石柱上,快要睡着了。
“走吧。”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越过殿堂,前方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变化。
空气中那股驳杂的煞气与怨念,渐渐变得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也更加威严的气息。
那气息,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苍茫与霸道。
灰牙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看向前方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激动。
而叶染识海中的敖烬,那一直懒洋洋的龙魂,也在此刻,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他们走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前。
石门高达百丈,不知由何种材质铸就,通体呈现出一种古朴的青铜色。门上没有门环,也没有任何锁孔,只有一幅巨大而繁复的浮雕。
浮雕之上,刻画着一头顶天立地的巨龙,它盘踞在星河之间,龙首高昂,龙目圆睁,仿佛在与整个天地对峙。
在那巨龙的身上,缠绕着无数条由法则之力构成的锁链,每一条锁链的尽头,都连接着一颗黯淡的星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怆与不屈,从浮雕之上扑面而来,让沈清辞的心神都为之震颤。
“就是这里了。”
识海中,敖烬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那声音低沉,沙哑,仿佛穿越了万古的时光。
“这里……埋葬着我们一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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