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的尽头,是一片死寂的终点。
那扇青铜巨门,如同一面被从神界斩落的崖壁,沉默地矗立在众人面前,将前方的一切未知与过往,尽数封锁。它太高,太大了,以至于沈清辞和林薇薇必须将头颅仰到极致,才能勉强望见它消失在穹顶黑暗中的轮廓。
门上没有一丝缝隙,仿佛与两侧的岩壁浑然一体,天生便长在这里。唯一的装饰,便是那幅占据了整个门扉的巨龙浮雕。
那不是凡间画师笔下徒有其形的瑞兽,而是一头真正活在太古传说里的生灵。它的每一片鳞甲,都镌刻着繁复玄奥的纹路,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它的龙须,如两条垂落的星河,无风自动;它的龙爪,遒劲有力,似乎下一刻就要撕开这片地底世界,重返九天。
最令人心神震颤的,是那双龙目。
它并非由青铜铸就,而是两颗巨大无比、不知名的暗金色晶石。晶石的内部,有点点流光在缓缓旋动,像是两片浓缩的、即将燃尽的星云。当视线与之接触,一股跨越了万古的悲怆、不屈与滔天怒意,便会如实质的洪流,冲入神识之海,让人的灵魂都为之冻结。
沈清辞的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手中的剑在嗡鸣,不是战意,而是源于器物本能的畏惧。在这扇门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不成样子,连同他过往所有的骄傲与荣光,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尘埃。
林薇薇更是早已瘫软在地,她甚至不敢抬头再看那双龙目,只是将脸埋在膝盖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灰牙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那张凶悍的脸上,写满了发自血脉深处的虔诚与敬畏。他低下头,对着那扇巨门,行了一个妖族最古老的大礼。
“是龙祖……”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而激动,“是封印了天道的龙祖……”
唯有叶染,她站在门前,没有仰望,也没有敬畏。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头巨龙浮雕,从龙角,到龙鳞,再到缠绕在龙身上的法则锁链。
“手笔不小。”她在识海中对敖烬说道,语气像是在评价一幅画,“用三百六十五颗主星辰的星核为阵基,化作锁链,再以一整条山脉的地脉龙气为引导,将这头龙的龙魂与整个世界的本源强行捆绑在一起。只要世界不灭,封印不解。”
“他是我族最后一位龙帝,也是我的叔父。”
敖烬的声音,从发簪中传来,低沉,沙哑,不带任何情绪,却又仿佛蕴含着万钧的重量。他的龙魂,不知何时已从发簪中飘出,化作一道半透明的虚影,悬浮在叶染身侧。
他凝望着那头被锁链缚住的巨龙,那双金色的龙瞳里,第一次没有了平日的慵懒与玩味,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复杂。
叶染侧过头,看了看他。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向来无法无天的家伙身上,感受到一种名为“沉重”的情绪。
“他不是被封印的。”敖烬的声音继续响起,像是在对叶-染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是自愿的。当年天道初生意志,欲吞噬万物灵长,以补全自身。我龙族首当其冲。叔父为了护住龙族最后的血脉,以自身为饵,引天道部分本源意志入体,再以整个龙族禁地为囚笼,将自己与那部分天道意志,一同镇封于此。”
“所以,这扇门后,既是龙族的墓地,也是天道的囚笼?”叶染问。
“是。”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叶染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敖烬那虚幻的龙头,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别丧着脸,丑。你叔父这么厉害,你应该高兴才对。你看,他把自己玩成了一个世界级的‘景点’,多有排面。”
敖烬:“……”
他那刚刚酝酿起来的、沉重而悲怆的情绪,被叶染这句不合时宜的玩笑,冲得七零八落。他转过头,金色的龙瞳里写满了无奈。
“你就不能正经一会儿吗?”
“不能。”叶染回答得理直气壮,“人生苦短,当然要及时行乐。再说了,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把他放出来,顺便把那个什么天道,也拎出来遛遛吗?”
敖烬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最终,那双深邃的龙瞳里,重新染上了一丝笑意。虽然那笑意里,依旧藏着化不开的沉郁。
“你说的对。”他低声道,“我们是来‘刨坟’的。”
他不再迟疑,龙魂向前飘去,悬停在巨门的正中央,那头浮雕巨龙的心口位置。那里的鳞甲,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但在敖烬的眼中,却能看到一个由无数法则线条交织而成的、正在缓缓旋转的微小漩涡。
“就是这里了。”
他转头看向叶染。
叶染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开始。
敖烬深吸一口气,那虚幻的龙魂之体,竟开始缓缓凝实。他抬起一只龙爪,爪尖变得锋利如刀。他没有丝毫犹豫,朝着自己的另一只前爪,狠狠划下。
没有鲜血流出。
一滴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粹的阳光凝聚而成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液体,从伤口处缓缓渗出,悬浮在半空中。
那是龙族的本源精血。
每一滴,都蕴含着一头上古真龙生命中最精华的力量。
那滴金色的龙血一出现,整个地下空间,都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空气中那股苍凉死寂的气息,被瞬间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威严、源于生命顶端的磅礴气息。
跪在地上的灰牙,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妖血,在这滴龙血面前,正在不受控制地沸腾、臣服。
沈清辞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死死地盯着那滴金色的血液,心脏狂跳。他从宗门的古籍中看到过记载,上古龙族的精血,一滴,便足以让凡人脱胎换骨,重塑仙基!
这一刻,贪婪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那片死寂的心湖中冒了出来。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一道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沈清-辞浑身一僵,对上了叶染的视线。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太古凶兽盯住的猎物,从头到脚,一片冰凉。他心中的贪念,瞬间被恐惧的冰水浇灭得一干二净。
他狼狈地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敖烬屈指一弹,那滴金色的龙血,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没入了那浮雕巨龙心口的漩涡之中。
嗡——
一声沉闷悠远的轰鸣,从巨门内部传来。那声音,不像是金石相击,更像是某个沉睡了亿万年的古老心脏,重新开始了跳动。
紧接着,以龙血注入点为中心,一道道金色的光纹,如同活过来的血管,顺着浮雕上镌刻的纹路,迅速向着整扇巨门蔓延开去。
光纹所过之处,那冰冷的青铜门扉,仿佛被赋予了温度。缠绕在巨龙身上的三百六十五条法则锁链,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像是正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拉扯力。
门上那双由暗金色晶石构成的龙目,内部流转的光点,开始加速旋转,越来越亮。最终,两道凝实如光柱的金芒,从龙目中爆射而出,穿透了无尽的黑暗,照亮了整个地下平原。
轰隆隆——
整座巨门,开始了剧烈的震动。无数的灰尘与碎石,从穹顶之上簌簌落下。脚下的大地,也在随之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林薇薇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死死地抱住身边的一块岩石。
沈清辞也脸色大变,他强行稳住身形,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正在发生异变的巨门。他知道,一个被尘封了万古的秘密,即将展现在他的眼前。
“还不够。”敖烬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虚弱。
仅仅一滴本源精血,只能唤醒机关,却不足以支撑它完全开启。
他没有犹豫,再次抬起龙爪。
“等等。”叶染的声音,忽然响起。
她迈步上前,走到敖烬身边,伸出手,按住了他即将再次划下的爪子。
“用你的,太浪费了。”
她说着,抬起了自己的手。在敖烬、沈清辞和灰牙不解的目光中,她伸出食指,指尖在空气中轻轻一点。
一滴殷红的、与凡人无异的鲜血,从她的指尖渗出。
“你……”敖烬刚想说“你的血没用”,却在下一刻,猛地瞪大了龙目。
只见那滴鲜血在离开叶染指尖的瞬间,颜色迅速发生了变化。那抹殷红,如同被墨汁侵染,迅速变得漆黑如夜。不仅如此,在那滴黑色的血液之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灰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混沌气流。
一股与龙血的温暖威严截然相反的、充满了死寂、终结与无上混乱的气息,从那滴小小的血珠中,轰然爆发!
在这股气息面前,连敖烬的龙魂,都感到了一阵源于灵魂深处的悸动。
叶染屈指一弹,那滴混杂着混沌魔气的血液,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片金色的光纹之中。
如果说,敖烬的龙血,是点燃引线的火种。
那么,叶染的这滴魔血,就是被投入火药桶的炸药!
轰——!
一声比之前所有声响加起来还要宏大百倍的巨响,猛然炸开!
整扇青铜巨门,瞬间被一层浓郁的、介于黑与灰之间的混沌光芒所笼罩。那些金色的光纹,在这片混沌光芒的侵蚀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咔嚓!咔嚓!
缠绕在浮雕巨龙身上的三百六十五条法则锁链,竟在同一时间,寸寸断裂!
随着锁链的崩碎,那头浮雕巨龙仿佛活了过来。它那被束缚了万古的身躯,猛地一挣。门上那双爆发出万丈金光的龙目,在这一刻,光芒尽数内敛,化作两片深邃的、仿佛能倒映出宇宙生灭的虚无。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缓慢而沉重的摩擦声,那扇关闭了不知多少纪元的巨大石门,终于,在一片剧烈的晃动中,缓缓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股比之前遇到的所有气息都要古老、苍茫、厚重的气息,从门缝中扑面而来。那气息里,没有煞气,没有怨念,只有纯粹的、被时光沉淀了亿万年的孤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道越来越大的缝隙。
门后,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没有堆积如山的宝藏。
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以及,在那片黑暗的最中央,一座静静伫立的、巨大无比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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