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区的虚无中,霍无夜残破的尘絮气旋静静悬浮,表面那层模拟出的“寂灭”意蕴尚未完全散去,如同冬夜寒潭结出的最后一层薄冰。内部,意志核心却比任何时刻都要灼热。下层叙事垃圾场最深处的呼唤,如同在他灵魂深处点燃了一把野火,灼烧着理智与谨慎。
纯白之光的光芒依旧微弱,但运算并未停止。【“沉淀层”深处能量反应模型初步建立…与“真实心火”共鸣度高达89.7%…】 【警告:深处能量层级无法估量,且存在强烈“存在抹除”特性…强行接近风险系数超越临界值…】 【建议:优先恢复,提升“寂灭隐匿”熟练度…】
建议理性而正确。但那种呼唤,源自本能,超越理性。藏骸所之主对“肥料”的贪婪,系统对“创世遗痕”的敏感,无不指向那深处埋藏着颠覆一切的钥匙。
他需要更多信息,更需要力量。
接下来的时日,霍无夜变成了沉默的苦修者。他疯狂汲取能量,不再仅仅为了修复伪装,更为了滋养那一点真实心火,锤炼“寂灭隐匿”。每一次将心火压入死寂,模拟万物归墟的终点,都如同一次濒死体验,对意志是极大的折磨,却也让他对“寂灭”的理解愈发深刻。
【“寂灭隐匿”熟练度提升…能耗降低12%…持续时间延长…】 【对系统监控屏蔽效果预测提升至“低度有效”…对垃圾场生物威慑范围扩大…】
进步微小,却是黑暗中坚实的步伐。
期间,藏骸所之主又下达了数次收集任务,目标愈发深入“沉淀层”,物品也愈发诡异:“褪色的荣光”、“失重的王冠”、“哽咽的河流”…每一次,霍无夜都凭借日益精进的“寂灭隐匿”险之又险地完成。
他如同一个高效的矿工,不断为那古老存在挖掘着深处的“毒矿”。而每一次往返,他对垃圾场深处那呼唤的感知就清晰一分,对“寂灭”的理解也加深一层。
他甚至开始尝试,在极度疲惫时,引导一丝极微弱的、经过“寂灭”气息过滤的垃圾场深层能量融入己身。这能量冰冷死寂,却异常纯净,吸入后竟能缓慢滋养真实心火,修复灵魂层面的暗伤。
这发现让他心惊。那深处的力量,并非单纯的毁灭。
这一日,他刚刚交付了一批名为“锈蚀的冠冕”和“哑默的史诗”的遗物,藏骸所之主的意念中充满了近乎亢奋的满意。
【…很好!你的效率令人惊喜!】古老的意念盘旋着,【…看来,‘沉淀层’的环境已经无法阻碍你了…那么,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霍无夜心神一凛。
【…我需要你真正深入下去…穿过‘沉淀层’的基底…进入那片被称为‘灰烬海’的区域…】 【…在那里,寻找一种特殊的结晶…它们通常附着在巨大的遗骸之上…形态不定…但其核心蕴含着极致的‘不甘’与‘凝固’…】 【…为我带回来…越多越好!】
灰烬海!比沉淀层更深处!那正是呼唤传来的方向!
霍无夜压下心中的悸动,模拟出适当的畏惧与迟疑:【…主人…那里的气息…让我感到恐惧…我之前的伤势…】
【…恐惧是弱者才有的情绪!】藏骸所之主的意念变得冰冷而强制,【…你能模拟出那种‘寂灭’的气息,就应该能抵抗那里的同化!】 【…记住,为我取得结晶!否则,你对我将失去所有价值!】
赤裸裸的威胁,不容拒绝。
【…是…】霍无夜“艰难”地回应。
古老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退去。
机会!虽然危险,但这正是他等待的、光明正大深入深处的机会!
他没有立刻出发,而是进行了更长时间的准备,将状态调整到目前所能达到的巅峰,并将“寂灭隐匿”催谷到极致。
再次踏入垃圾场,轻车熟路地穿过令人窒息的沉淀层。这一次,他目标明确,直奔那处呼唤最为强烈的、沉淀层基底的一个巨大“裂口”。
那裂口如同大地的伤疤,向下望去,只有一片旋转的、没有任何光亮的灰暗。一种比沉淀层更加纯粹、更加绝对的虚无感从裂口中弥漫而出,仿佛能吞噬一切色彩、声音、乃至思维。
这就是通往“灰烬海”的入口。
霍无夜没有丝毫犹豫,操控尘絮气旋,如同一片真正的尘埃,飘入了裂口之中。
下坠。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下坠,而是某种维度层面的沉降。
周围的景象无法用语言形容,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尽的、流动的灰烬。它们不是物质,更像是无数概念彻底死亡、连执念都不复存在后留下的最终残渣。在这里,连“寂灭隐匿”都感到有些吃力,需要消耗更多力量来维持自身存在不被这绝对的“无”所同化。
真实心火的悸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如同归家的游子,既兴奋又带着本能的敬畏。
他根据藏骸所之主模糊的指引,在这片灰烬之海中艰难地移动着。感知被压缩到极限,只能勉强探查周身极小范围。
忽然,前方灰烬流动的轨迹发生了变化,仿佛绕开了某个巨大的障碍物。
他谨慎靠近。
阴影逐渐显现——那是一具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骨骸!其形态非人非兽,骨骼呈现出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暗银色,上面布满了巨大的撕裂伤和腐蚀痕迹。它静静地悬浮在灰烬海中,如同沉默的山脉。
而在这具暗银巨骸的胸骨深处,镶嵌着数颗不规则的多面体结晶。它们呈现出一种停滞的灰白色,内部仿佛冻结着无数张痛苦呐喊的面孔和破碎的景象,散发出藏骸所之主所需要的、“极致的不甘与凝固”的气息。
找到了!
但霍无夜没有立刻上前。他的注意力,被巨骸更深处的一点微弱异样所吸引。
在那冻结的“不甘”结晶下方,巨骸的心脏位置(如果它有心脏的话),似乎有一小片区域的灰白色并非凝固,而是在极其缓慢地…流动?并且散发出一种与周围“不甘”执念截然不同的、极其微弱的平静与释然?
那是什么?
就在他试图仔细感知时——
呜——!
一声低沉、却能让灵魂冻结的咆哮,猛地从侧面灰烬海中炸响!
一道巨大的、完全由流动灰烬构成的阴影,如同潜伏的巨鲸,猛地向他扑来!那阴影没有固定的形态,所过之处,连“虚无”本身都仿佛被其吞噬同化!
墟兽! 灰烬海本身的守护者?抑或是被这些巨大遗骸吸引而来的清道夫?
这头墟兽的强大,远超垃圾场任何怪物!其带来的威胁感,甚至接近之前系统降下的法则锁链!
逃!
霍无夜瞬间做出判断!根本无力抗衡!
他猛地冲向那具暗银巨骸,并非为了夺取结晶,而是将其作为掩体!同时将“寂灭隐匿”催发到极限,整个人仿佛彻底化为灰烬海的一部分!
墟兽的咆哮席卷而过,巨骸猛烈震动,上面的灰白结晶簌簌发抖!
霍无夜紧贴着冰冷的骨骸,一动不敢动。
墟兽似乎丢失了目标,在那片区域盘旋咆哮了数圈,最终才不甘地缓缓沉入灰烬深处,消失不见。
危机暂过。
霍无夜缓缓松动了些许。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巨骸心脏处那点异常的“流动”。
犹豫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极致细微的、包裹着真实心火的感知力,探向那点异常。
就在感知力接触的瞬间——
一段并非通过语言、而是直接涌入意识的、平静到令人心碎的意念,缓缓流淌开来:
【…后来者…你追寻的…是终焉…还是解脱…?】 【…此身…‘泰坦遗骸’…曾承载‘山岳与锻造’之权柄…亦为囚笼…】 【…结晶…乃吾等不甘之壳…亦是‘祂’之食粮…】 【…心核之释然…方为…真正遗赠…】 【…若求真相…需直面…‘灰烬之涡’…但切记…凝视过久…涡亦凝视汝…】
意念消散,那点微弱的流动也彻底平静下来,仿佛从未存在过。
霍无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泰坦遗骸?权柄囚笼?不甘之壳是食粮?心核释然才是真遗赠?灰烬之涡?
信息量巨大!这巨骸竟曾是一位泰坦?所谓的“结晶”只是它不甘心的外壳,是“祂”(藏骸所之主?)的食物?而真正珍贵的,是那点已然“释然”的心核?
还有…灰烬之涡?那是什么?真相在那里?
他强压下立刻去寻找“灰烬之涡”的冲动,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完成藏骸所之主的任务,取得“结晶”,取得它的信任,才能为后续行动争取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撬下几颗最小的、散发着浓郁“不甘”气息的灰白结晶,迅速离开了这具泰坦遗骸,向着来路返回。
当他将这几颗蕴含着恐怖不甘执念的结晶交给藏骸所之主时,那古老存在的意念中爆发出的狂喜几乎凝成实质!
【…就是它!就是这种品质!完美的‘不甘之凝’!】意念贪婪地吸收着结晶的能量,【…你做得很好!非常好!从今天起,你有资格知晓…你正在参与一项伟大的事业!】
事业?霍无夜心中冷笑,表面恭敬。
【…继续挖掘!挖掘更多!】藏骸所之主兴奋地命令,【…你需要更深入!靠近‘灰烬之涡’!那里的结晶…才是极品!】
灰烬之涡!它果然知道!并且主动要求他前往!
霍无夜恭敬应下,告退。
回到栖息地,他回味着泰坦的低语和藏骸所之主的狂喜。
不甘之壳是食粮… 心核释然是遗赠… 灰烬之涡藏真相…
猎犬终于嗅到了猎物巢穴的真正入口, 也听到了看守巨兽的鼾声。 它舔舐着獠牙, 开始计算, 下一次该如何…… 既叼走肉块,又不惊醒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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