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藏剑峰的废墟仍在清理中。主殿化作焦黑的骨架,裸露的梁柱直指苍穹,药园的地脉被魔阵侵蚀得寸寸龟裂,据长老估算,至少需要十年才能恢复生机。弟子们穿梭在残垣断壁间,搬运碎石、整理残存的典籍法器,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疲惫,沉默如铅。
林小满坐在侥幸未毁的小木屋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目光落在窗外忙碌的身影上。三天了,阿锈依旧沉睡着——那日黎明镇魔剑威震全场后,剑灵便陷入了深度休眠,任凭她如何呼唤,都只余下剑身偶尔微弱的脉动,证明他仍在。
“小师妹。”
门外传来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林小满起身开门,见二师姐端着食盒站在檐下,眼圈泛红得厉害。这三天里,苏婉哭了好几次,为逝去的同门,也为消散的凌月师叔。
“师姐。”林小满侧身让她进屋。
“我没事。”苏婉勉强扯出一抹笑,将食盒搁在桌上,“师父让你过去一趟,就在主殿废墟前搭的草棚里。”
林小满点点头,目光扫过食盒里的清粥小菜——灵米熬煮的粥还冒着热气,飘着细碎的青菜叶,可她喉咙发紧,半点胃口也无。还是端起碗,小口喝了两口,温热的粥滑入胃里,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
“走吧。”她放下碗,跟着苏婉出门。
两人沿着山道向上,沿途遇上的弟子纷纷侧目,目光里交织着敬畏、好奇、感激,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疏离。镇魔剑重现的消息早已传遍青云剑宗,一个炼气四层的小弟子竟是上古神器的宿主,这消息太过震撼,震得所有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小师妹。”苏婉忽然压低声音,“这几天若有人说闲话,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只是……还没适应。”
林小满轻轻“嗯”了一声。她不是没听见——昨日去后山打水,就撞见两个炼器峰弟子窃窃私语:“镇魔剑认主哪有这么随便?炼气四层怎么可能?”“听说凌月师叔当年就是这剑的主人,说不定她长得像师叔……”“嘘!别乱说,小心被听见!”
她当时只是默默走开,既没争辩,也没解释。连她自己都想不通,阿锈为何偏偏选中她?是因为长相相似,还是冥冥中另有缘分?
“到了。”苏婉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主殿废墟前搭着简陋的草棚,楚狂坐在一张拼凑的木桌后,发丝凌乱,眼下乌青浓重,唯有眼神依旧清明。谢无妄立在他身后,身姿挺拔如松,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难掩倦色。
“师父,大师兄。”林小满躬身行礼。
“坐。”楚狂抬手示意,声音带着沙哑的疲惫。
林小满在对面坐下,苏婉犹豫片刻,终究退到棚外,和守卫的弟子站在一起。棚子里只剩师徒三人,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远处清理废墟的响动。
“身体怎么样?”楚狂先开口。
“还好,就是灵力还有些滞涩。”
“剑呢?”
“还在沉睡,只有微弱的脉动。”
楚狂点点头,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今天早上,掌门出关了。”
林小满心头一跳。青玄真人,青云剑宗现任掌门,元婴中期修为,闭关三年冲击后期,竟在此时破关而出。
“掌门听闻此事,震怒之余也颇为震惊。”楚狂继续道,“他让我转告你,不必有压力。镇魔剑择主是缘,亦是责,但你根基尚浅,宗门会护着你,直到你能独当一面。”
这话委婉,林小满却听得明白——她如今就像三岁孩童抱着金砖走在闹市,镇魔剑是人人觊觎的至宝,而她的修为,根本守不住这份机缘。
“掌门还说,”谢无妄忽然插话,语气依旧平淡,“宗门大比推迟一月。这一月里,要安葬逝者、清理叛徒、重建山门,还有……重新评估你的情况。”
“评估我?”
“镇魔剑宿主理当是宗门重点培养的对象。”楚狂接过话头,“但你的修为确实太低。掌门折中决定,让你去剑阁闭关一月。”
剑阁——林小满猛地抬头。那是青云剑宗存放功法典籍的重地,共分九层,层层禁制森严。普通弟子仅能踏入第一层,内门弟子可至第二层,核心弟子到第三层,六层以上,唯有长老与掌门能入。
“掌门特许你入第四层。”楚狂眼中闪过一丝期许,“那里藏着上古流传的剑道功法,还有历代高手的修炼心得。一月时间,能学多少算多少。出关后,宗门会依你的进境,重新定你的身份。”
林小满攥紧拳头,心头五味杂陈。这不仅是修炼的机会,更是证明自己的契机——证明她不是只靠镇魔剑的傀儡,证明她配得上这份传承。
“弟子明白。”她重重点头。
“好。”楚狂露出这三天来第一个真切的笑,“去准备吧。无妄,你送小满回去,把剑阁的规矩仔细讲给她听。”
“是。”
谢无妄领命,与林小满一同走出草棚。两人沿着山道下行,一路无言,唯有脚步声落在石板上,敲出沉闷的回响。快到木屋时,谢无妄忽然停下脚步。
“小师妹。”
“嗯?”
“剑阁第四层……”他斟酌着措辞,目光望向远方的云海,“有一部《养剑诀》,不是藏剑峰的基础心法,是上古完整版。若能找到,对你驾驭镇魔剑大有裨益。”
林小满心头一动:“大师兄怎么知道?”
谢无妄沉默片刻,声音轻了几分:“凌月师叔当年,练的就是这部功法。”
“凌月”二字像一根细刺,轻轻扎在心上。林小满想起那个血色之夜,白衣女子消散前的眼神,想起她对楚狂说的那句“师兄,对不起”。
“大师兄,”她轻声问,“凌月师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无妄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她很爱笑,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像盛满了星光。剑道天赋千年难遇,十五岁筑基,二十五岁金丹,却半点架子都没有。会蹲在演武场教师弟师妹握剑,会给受伤的弟子熬药,甚至帮杂役弟子挑水劈柴。”
“师父他……”
“师父当年极喜欢她。”谢无妄的声音低了些,“师叔祖曾想撮合他们,师父却拒绝了,说‘剑道未成,何以安家’。”
林小满默然。原来师父口中“错过的事”,竟是这般遗憾。
“后来她遇见了赵元明。”谢无妄收回目光,“那时赵元明只是个散修,资质平庸,却肯下死功夫,对师叔更是一心一意。师叔被他打动,带回宗门求师叔祖收他为徒。”
“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他看着林小满,眼神认真,“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背负什么。只是镇魔剑选了你,凌月师叔的剑选了你,这之间定有联系。但你是林小满,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你要走的,是自己的剑道。”
林小满鼻子一酸,用力点头:“谢谢大师兄。”
谢无妄摆摆手:“回去准备吧,明早我送你去剑阁。”
回到木屋时,苏婉正帮她收拾行李。几套换洗的劲装,一瓶疗伤的凝露,几张防御符箓,还有一本泛黄的手抄册子。
“这是什么?”林小满拿起册子,扉页上是苏婉娟秀的字迹,里面记满了药性相生相克的心得,还有炼丹火候的把控细节。
“我学医这些年攒的笔记。”苏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剑阁闭关难免磕磕碰碰,灵力不济也是常事,这些基础的东西,说不定能帮上忙。”
林小满心头一暖,伸手抱住她:“师姐……”
“别肉麻!”苏婉拍了拍她的背,眼眶却又红了,“一月见不到你,师姐会想你的。记得按时吃饭,别熬夜修炼,不懂的就记下来,出关了我陪你去问师父。”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林小满松开手,看着苏婉,“师姐也要保重,别总哭。”
苏婉吸了吸鼻子,又叮嘱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木屋重归寂静,林小满坐在床边,将东西一件件收进储物袋,最后目光落在床头的古剑上。
漆黑的剑身安静地躺着,像沉睡的巨兽。
“阿锈,”她轻声唤道,“明天我要去剑阁闭关了,你会陪我的,对吧?”
剑身没有回应,可指尖触碰到的地方,却传来一丝极淡的暖意,转瞬即逝,仿佛错觉。
林小满笑了,将剑背在身后。有这一点暖意,就够了。
与此同时,主峰掌门洞府。
青玄真人盘膝坐在蒲团上,面前的水镜映出楚狂的身影。他看起来不过四十许人,剑眉星目,气质儒雅,唯有眼底的沧桑,藏着千年岁月的沉淀。
“师兄。”楚狂躬身道,“小满那边已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送她入剑阁。”
“嗯。”青玄真人颔首,“剑阁的禁制已升至最高,除非化神修士亲临,否则无人能破。这一月,她该是安全的。”
“可是……”楚狂面露忧色,“一月之后呢?魔道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其他宗门恐怕也会对镇魔剑动心。”
青玄真人沉默片刻,缓缓道:“你可知镇魔剑上一次现世,是何时?”
楚狂一愣:“三十年前,凌月师妹……”
“不。”青玄真人摇头,“是一千二百年前。”
楚狂瞳孔骤缩。
“一千二百年前,魔道大举入侵,人族修士节节败退,险些覆灭。”青玄真人的声音带着悠远的沧桑,“当时持镇魔剑的,是青云第七代掌门清虚真人。他以元婴巅峰修为,独战三位化神魔尊,最终同归于尽,才为人间挣得一线生机。”
他看向水镜中的楚狂:“自那以后,镇魔剑便销声匿迹。有人说剑毁灵灭,有人说被大能封印……直到三十年前,凌月那丫头不知从何处寻得此剑。”
楚狂喉结滚动:“师兄的意思是……”
“镇魔剑每次现世,皆预示着大劫将至。”青玄真人一字一顿,“三十年前是,如今更是。这一次的劫难,恐怕比千年前更甚。”
棚外的风卷着尘埃掠过,草帘哗哗作响。楚狂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
“所以小满她……”
“她是钥匙。”青玄真人沉声道,“镇魔剑择主从非偶然,要么她身负特殊体质,要么她与这场大劫有解不开的因果。但她不必成为牺牲品,我们要做的,是护她成长,让她握住自己的命运,而非被命运裹挟。”
楚狂深吸一口气:“弟子明白了。”
“另外,”青玄真人话锋一转,“赵元明背后的势力,查得如何了?”
“还在追查。”楚狂脸色凝重,“此次袭击藏剑峰的魔修绝非散兵游勇,组织严密,配合默契。赵元明不过是颗棋子,背后定有更大的阴谋。”
青玄真人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眼中闪过决绝:“传我命令,三日后召开宗门大会。清理门户,整顿执法堂,制定应对魔道的策略……还有,”他看向楚狂,“宣布林小满为‘剑子’。”
“剑子?!”楚狂倒吸一口凉气。
剑子,是青云剑宗弟子的最高荣耀,地位堪比长老,可调动宗门半数资源,甚至有竞争掌门之位的资格。千年以来,青云只出过三位剑子,每一位都是惊才绝艳、压服一代的人物。如今要立一个炼气四层的丫头为剑子?
“师兄,这会不会太……”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青玄真人打断他,“镇魔剑宿主,本就该得此位。这既是荣耀,也是保护——剑子受全宗庇护,谁敢动她,便是与整个青云为敌。”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她能在一月后的考核中,证明自己配得上‘剑子’二字。”
楚狂彻底明白。剑阁闭关是磨砺,一月后的考核是检验,唯有通过这两关,林小满才能真正站稳脚跟,获得宗门毫无保留的支持。
“弟子定会转告她。”
“去吧。”青玄真人挥挥手,水镜泛起涟漪,“这一月,你也好好养伤。接下来的路,不好走。”
水镜熄灭,洞府重归寂静。楚狂坐在草棚里,望着渐渐沉落的夕阳,余晖将废墟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弟子们点起的灯火星星点点,像坠落在黑暗中的星辰。
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无论前路多难,他都要护住那个孩子——为了凌月,为了青云,也为了阻止那场可能到来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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