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的初雪,来得悄无声息。养心殿的窗棂外,细碎的雪沫子被风吹着,打着旋儿飘落。殿内烛火通明,新登基的皇帝胤禛,正伏在堆积如山的奏折后,朱笔不停。
登基已近一年,他几乎未曾有过一夜安眠。整顿吏治,清查亏空,推行新政……桩桩件件,都如同在满是荆棘的密林中劈砍前行,阻力重重。耳边似乎还回响着白日里那些老臣看似恳切、实则绵里藏针的劝谏:“皇上,新政过于严苛,恐伤及国本啊……”
他搁下笔,揉了揉刺痛的眉心。殿内炭火烧得足,却依旧驱不散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这皇位,比他想象中更为冰冷、孤寂。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御案一角那盆不起眼的青玉葡萄盆景上。那是皇额娘前几日命人送来的,说是慈宁宫暖房里培育的新品,枝叶青翠,几串微缩的紫色果实晶莹剔透,在这肃杀的冬日里,平添了一抹难得的生机。
他并非喜好这些玩物之人,但这是皇额娘的心意,他便留在了案头。此刻看着,不知怎的,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微微松弛了一丝。这盆景,像极了永和宫庭院里那些总是比别处精神的花木,也像极了……皇额娘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宁定的气息。
思绪不由飘远。记忆里的额娘,似乎并非一直如此沉静通透。
幼时在孝懿仁皇后宫里,他见得最多的是额娘前来请安时,那谨小慎微、低眉顺眼的模样。她看他的眼神,有关切,却更多的是隔着层层宫规的疏离与无奈。那时的他,敏感地知道自己是“给别人养的儿子”,性子愈发孤拐冷硬。
后来回到永和宫,起初也并非那般融洽。他带着孝懿仁皇后教导出的规矩和一身倔强,与性情温婉却自有主见的额娘,有过不少无声的摩擦。他记得自己曾因功课被师傅训斥,心中郁结,在庭院里对着那株石榴树生闷气。额娘并未多言,只是命人给他送来一盏加了蜜的桂花露,那清甜温润的滋味,仿佛能稍稍化开他心头的冰碴。
真正的转变是从何时开始的?是六弟胤祚夭折后,额娘大病一场,醒来后眼神里多了些他看不懂的东西?还是从那之后,永和宫的花木愈发葱茏,额娘的圣宠日渐稳固,连带着他和胤禵、温宪,都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庇护着?
他记得那些看似巧合的“恰好”。恰好在他被其他兄弟联手排挤时,皇阿玛会“偶然”发现他的优点;恰好在他办差遇到难关时,会“意外”得到关键的线索或助力;恰好在他心浮气躁、险些行差踏错时,额娘总会“适时”地送来一句点拨,或是一盅宁神静气的汤羹。
尤其是太子第一次被废前后那几年,风云诡谲。大哥(胤禔)张扬,八弟(胤禩)广结人缘,三哥(胤祉)结交文士,个个声势浩大。唯有他,在额娘的告诫下,甘做“孤臣”,只知埋头办事,冷面示人。他并非不渴望那个位置,只是更懂得隐忍和等待。而额娘,就像一位技艺高超的弈者,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然为他拂去棋盘上的尘埃,挪开绊脚的碎石,却从不轻易落子,只让他自己一步步去走。
那场决定性的塞外救援……他至今回想,仍觉得有些环节顺利得不可思议。那些在洪水中恰好出现的坚韧藤蔓,那些仿佛指引方向的漂浮物……当时只觉是运气,如今想来,是否也……
胤禛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盆青玉葡萄上,眼神复杂。他的皇额娘,乌雅·凌玥,就像这紫禁城中最幽深难测的一潭水,表面温婉平静,内里却蕴藏着足以影响时局的力量。她从未明确对他说过什么,却用她独特的方式,为他铺就了这条通往权力巅峰的、最稳也最险的路。
他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参茶,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阵清醒的刺痛。
他是皇帝了。不能再依赖于任何人的庇护,即使是额娘。
这万里江山,这重重险阻,都需要他独自去面对。
他重新拿起朱笔,蘸满了墨,在那份弹劾年羹尧骄纵的折子上,用力批下一个“查”字。
眼神,已恢复了一片帝王的冷硬与决绝。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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