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车窗时，林辰正倚着真皮座椅闭目养神。归家的路途向来平静，可今日不同——苏晚晴坐在副驾驶，发梢沾着细雨的凉意，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这是重生后第七次与她独处，前六次他总能透过读心术看见她眼底翻涌的暗潮：或是嫌恶他刻意讨好的姿态，或是隐忍着对前世旧事的唏嘘。但此刻，当他的目光轻轻掠过她交叠在膝上的手指时，那些曾如潮水般涌来的心声突然断流。
“你在怕什么？”他忽然开口，声音比窗外淅沥的雨丝更轻。
苏晚晴的指节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没有转头，只是望着挡风玻璃上蜿蜒的雨痕，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怕？怕什么？怕你突然想起前世今生？”
林辰的心脏猛地收缩。他终于捕捉到她细微的颤抖——不是畏惧，倒像是某种被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冲破堤坝的预兆。他伸手去触她的手背，指腹碰到她冰凉的皮肤时，忽然想起前世最后那夜，她也是这样攥着毒酒杯，指节泛白，眼尾却带着笑。
“晚晴，”他低声唤她，喉间泛起苦涩，“那杯酒……是你换的？”
她终于转过头来。雨幕在她身后织成流动的银纱，她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里忽明忽暗，像是要随雨雾散去似的。林辰忽然想起前世她临终前的话：“别看我的眼睛，会痛。”此刻他终于明白——不是怕痛，是怕他看见那些未说出口的深情。
“是。”她轻声承认，眼尾微红，“你总说前世今生，可你从未真正看见过。”她忽然伸手抚上他的眼角，指尖带着雨水的凉意，“那夜你饮下毒酒时，我在想，若能替你死一次，或许你就能记住我。”
林辰的呼吸骤然停滞。前世碎片在脑海中轰然炸开：月下对酌时她忽然沉默的侧影，病榻前她强撑着为他掖被角的颤抖手指，最后那夜她端着酒杯站在廊下，月光落在她鬓间珠钗上，像落了层霜。他忽然想起她总爱穿月白色的衫子，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他说过“月白色最衬你”。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
苏晚晴没有回答，只是忽然解开颈间丝带。月白色的衣领滑落肩头，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前世他为她挡箭留下的痕迹。她指尖轻轻摩挲那道疤，忽然笑了：“你以为重生后我能忘记？可你看我的眼睛时，总像在看另一个人。”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雨幕中的街灯忽然亮起，暖黄的光晕漫进车内。林辰忽然想起前世她总爱在雨夜为他煮姜茶，铜壶在炭火上咕嘟作响，她坐在小杌凳上守着炉火，发间沾着灶火的烟火气。那时的他总嫌她唠叨，嫌她总爱管东管西，可如今想来，那些细碎的关心，竟是比蜜糖更甜的东西。
“我疼。”他忽然说，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她的发间还沾着雨丝的凉意，可心跳却烫得惊人，“不是因为前世，是因为此刻——此刻我才真正看见你。”
苏晚晴没有挣扎。她靠在他肩头，忽然轻声说：“那夜我换酒时，想的是若能替你死，至少你能记住我。可如今我忽然觉得，能这样活着，能被你看见，比什么都强。”
车外雨丝斜斜，车内暖意融融。林辰忽然想起前世她总爱说“来世再聚”，可如今他终于明白——所谓来世，不过是今生的延续。那些未说出口的深情，那些被岁月掩埋的往事，此刻终于在雨幕中清晰起来。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忽然笑了。这笑里带着雨水的凉，又带着炭火的暖，像极了前世月下对酌时，她为他斟的那杯桂花酿——初尝清冽，后劲绵长，回甘时竟带着泪的咸。
“晚晴，”他轻声说，“这次换我替你挡风雨。”
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雨幕中，街灯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要穿过前世今生，直抵岁月尽头。而此刻，他终于读懂了她眼底未说出口的心声——那不是惊涛骇浪，而是比海更深的深情，比岁月更漫长的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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