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窗棂时，林辰推开了公寓的门。玄关的感应灯次第亮起，照见苏晚清蜷缩在沙发角落的身影——她穿着那件烟灰色的针织开衫，袖口沾着未干的墨迹，指尖还残留着握笔过久的微颤。听见动静，她抬眼时眸中闪过一丝警觉，随即又垂下睫毛，将脸埋进臂弯里，仿佛这样就能筑起一道透明的屏障。
林辰的脚步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茶几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蜂蜜水。他记得三天前的暴雨夜，苏晚清就是这样蜷在这里，发梢滴着雨水，却执意要等他回来才肯喝药。而此刻，她掌心隐约透出的血痕刺得他眼眶发热——那是她方才掐破的，在他说出“我回来了”的瞬间，她的指甲深深陷进手心，像是要把某种情绪生生按回骨髓里。
“手给我。”他半跪下来，声音轻得像怕惊碎晨雾。苏晚清的肩膀猛地一颤，却没有动。林辰没有再催促，只是起身走向厨房。陶瓷杯与玻璃壶相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往热牛奶里加了一小勺桂花蜜，这是苏晚清从前最爱的甜度。当带着暖香的雾气漫上鼻尖时，他忽然想起读心术测试笔记里的一行字：“情绪共振时，味觉记忆会成为最敏锐的锚点。”
他端着牛奶回来时，苏晚清的手仍缩在袖子里。林辰没有强求，只是将杯子轻轻放在她手边，转而从医药箱里翻出碘伏和纱布。当他执起她的手时，她终于瑟缩了一下，但这次没有抽回。指腹相触的瞬间，林辰忽然察觉到某种奇异的震颤——不是皮肤的触感，而是某种更深的、像电流般的频率在两人之间流转。他想起今早在实验室记录的最后一个数据：当测试对象处于情绪波动峰值时，读心术的精准度会提升30%，但伴随而来的是强烈的生理反馈，比如此刻他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疼吗？”他边吹着伤口边问，纱布裹住那道月牙形的伤口时，苏晚清忽然轻轻“嗯”了一声。这声细不可闻的回应像一颗石子投入寒潭，激起的涟漪让林辰的呼吸都乱了几分。他忽然意识到，这或许不是读心术的副作用，而是某种更原始的、属于人类的情感共振。当他用指尖轻轻抚过她手背时，读心术的界面在视网膜上闪了一下，随即浮现出一串模糊的影像：苏晚清在深夜里反复摩挲那张旧照片，照片上的少年与现在的林辰有七分相似；她每次写到“归”字时都会停顿三秒，墨迹在宣纸上晕开成一片深蓝的海。
“你在想什么？”林辰忽然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苏晚清抬眼时，他忽然看清了那些影像的来源——不是读心术的读取，而是她眼底的倒影。她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却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在想明天的晨雾会不会更浓，在想楼下的银杏什么时候落完，在想……”她忽然哽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有些裂痕不是靠热牛奶就能修补的。”
林辰的心脏忽然漏跳一拍。他忽然明白，读心术的边界从来不是技术层面的，而是人心最幽微的褶皱。当他试图用数据去丈量情感时，却忽略了最本质的东西——那些未说出口的期待，那些藏在抗拒背后的温柔，那些在冰冷表象下跳动的、鲜活的心跳。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眼角的泪，忽然笑了：“那如果我说，我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修补这道裂痕呢？”
苏晚清没有回答，但她的手指悄悄勾住了他的衣角。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纱窗洒进来，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张银色的网。林辰忽然想起实验室的监控录像里，那只白鼠在找到出口时也会回头看一眼——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眷恋。他忽然明白，读心术的最高境界，或许从来都不是读取，而是懂得。
当他低头吻掉她眼角的泪时，读心术的界面忽然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苏晚清心跳的频率，是桂花蜜的甜香，是月光在瓷杯上流动的光斑。这一刻，他终于读懂了最深层的规律——当两个灵魂真正靠近时，所有的边界都会融化成温暖的潮水，而裂痕，终将变成通往彼此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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