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气,如同孩儿面,说变就变。前一日还是晴空万里,烈日炎炎,晒得地面发烫,谁知夜间忽然刮起大风,气温骤降,竟淅淅沥沥下起了一场冷雨。雨滴敲打着锦瑟院破旧的瓦片,发出连绵不绝的声响,带着一股沁人的凉意,从门窗的缝隙里钻进来。
陆云晚睡眠警醒,被风雨声扰醒,起身关严了窗户,又查看了一下秋月那边,见小丫头裹着薄被睡得正沉,便也重新躺下。然而,后半夜,她却被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惊醒。声音来自外间秋月睡着的榻上。
起初,陆云晚并未太在意,只当是秋月睡梦中被凉气呛到。但那咳嗽声非但没有停歇,反而越来越密,声音也渐渐变得沉闷起来,带着明显的痰音。她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披衣起身,点亮了油灯,走到外间。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秋月蜷缩在薄被里,小脸通红,眉头紧紧皱着,嘴唇干裂,呼吸急促而粗重。陆云晚伸手一探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热度高得吓人!
“秋月!秋月!”陆云晚轻轻推了推她。
秋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涣散,看到是陆云晚,想挣扎着起来,却浑身无力,声音嘶哑微弱:“小……小姐……奴婢……奴婢头好沉……好冷……”
陆云晚的心猛地一沉。这显然是感染了风寒,而且来势汹汹,已经发起了高烧!定是白日里天气炎热,秋月忙里忙外出了一身汗,夜里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雨寒气所侵,邪气入体,引发了急症。
她立刻让秋月躺好,为她掖紧被角,然后快步走到厨房,想烧些热水。然而,锦瑟院的小厨房形同虚设,柴火潮湿,炉灶冰冷,一时半会儿根本烧不开水。她只得先倒了一碗凉白开,扶起秋月,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
秋月烧得嘴唇起皮,几口凉水下肚,似乎舒服了一点点,但咳嗽依旧剧烈,身体也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
必须尽快请大夫,或者至少拿到对症的药材!陆云晚心中焦急。她知道,在这种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一场重感冒如果处理不当,也可能引发严重的肺炎或其他并发症,甚至会危及生命!秋月是她在这里唯一亲近、可以信赖的人,她绝不能让她出事!
天刚蒙蒙亮,雨势稍歇,陆云晚便立刻让一个负责洒扫院外、还算面生的粗使小丫鬟,去寻管事嬷嬷,禀报秋月病重之事,恳请派个府医或者允许去外面请个郎中来看看。
然而,等待的结果却令人心寒。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来了一个满脸不耐烦、睡眼惺忪的婆子,是管家周瑞家的远房亲戚,平日里对锦瑟院最是刻薄。她隔着门帘,远远瞥了一眼榻上烧得昏沉的秋月,鼻子里哼了一声,丢下几包用草纸随便包着的药材,语气尖酸:
“哟,一个丫鬟片子,身子骨也忒金贵了!不过是染了点风寒,也值得大清早的嚷嚷?喏,这是府里常备的柴胡、桂枝,熬了喝下去发发汗就好了!别整天大惊小怪的,晦气!”
说完,也不等陆云晚回应,扭着腰就走了。
陆云晚捡起那几包药材,打开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所谓的柴胡,多是些枯枝碎叶,品质低劣;桂枝更是细小干瘪,几乎没什么药效。而且,这简单的柴胡桂枝汤,主要作用是辛温解表,适用于风寒表征初期,恶寒发热无汗的情况。但秋月现在高热不退,咳嗽带痰,呼吸急促,这分明是表邪未解,已经入里化热了!再用这种温燥发汗的药,非但无效,反而可能助长内热,犹如火上浇油,使病情加重!
指望不上这些冷漠势利的下人了。陆云晚看着榻上痛苦呻吟的秋月,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不能再等,不能再依靠任何人!秋月的命,必须由她自己来救!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危急时刻,越不能慌乱。她前世虽然不是临床医生,但扎实的医学知识和急救常识此刻成了她最大的依仗。她需要立刻对秋月的病情做出准确判断,并找到对症的药材。
她再次坐到秋月床边,仔细观察。秋月面色潮红,触之烫手,但偶尔又会觉得寒冷发抖(寒热往来?但更可能是高热前的寒战)。她轻轻撬开秋月的嘴唇,观察舌苔——舌质红,苔薄黄。咳嗽声重浊,痰音明显,呼吸时能听到细微的哮鸣音。脉象她不会切,但触摸腕部皮肤,感觉脉搏跳动快而有力(数脉)。
综合这些症状,陆云晚迅速做出判断:风寒外袭,入里化热,热邪壅肺,肺失宣肃。通俗讲,就是重感冒引发了急性支气管炎或早期肺炎的迹象,需要立刻清热解毒、宣肺化痰!
治疗方案在她脑中清晰起来:需要退热、抗炎、止咳化痰的药材。
她立刻想到了空间!那里是她唯一的希望!她记得,在打理空间药圃和探索周边时,曾发现过几种可能有效的野生草药:有叶片细长、带清香、类似柴胡但功效可能更强的植物(暂称银柴胡);有开着黄色小花、清热泻火功效的黄芩;还有叶片肥厚、能润肺止咳的类似枇杷叶的植物(暂称润肺叶)!甚至空间灵泉水本身,或许就有一定的消炎和增强抵抗力的作用!
事不宜迟!陆云晚对意识尚不清醒的秋月低声道:“秋月,坚持住,小姐一定会救你。” 然后,她迅速检查了门窗是否关严,吩咐那个粗使小丫鬟在门外守着,任何人来都说夫人正在照顾病人,不便打扰。
做好这些安排后,她回到内室,闩上门,意念一动,进入了玉佩空间。
空间内温暖如春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界阴冷的雨天形成鲜明对比。陆云晚无暇欣赏,直奔药圃和那些野生草药生长的区域。她凭借记忆和植物知识,迅速采集了所需的药材:银柴胡的根茎、黄芩的根部、润肺叶的叶片,还顺手摘了几片薄荷叶用以辅助清热和增添口感。
她没有时间进行复杂的炮制,只能采用最直接的方法——煎煮。她在空间内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和一个之前带进来的小陶罐(原本打算用来装香粉的),用灵泉水仔细清洗了药材和陶罐。
然后,她用小刀将药材粗略切碎,放入陶罐中,加入适量的灵泉水。没有火源,她无法在空间内生火煎药。但这难不倒她,她早有准备。她将装有药材和水的陶罐小心翼翼地带出空间,回到现实世界的内室。
锦瑟院没有像样的药炉,她只能再次利用那个红泥小炉和瓦罐。她将小炉搬到靠近内室门边、通风相对好一点的地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点燃了潮湿的柴火,浓烟呛得她直流眼泪,但她咬牙坚持着。
将陶罐中的药材和水倒入瓦罐中,放在小炉上,用文火慢慢煎煮。她守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瓦罐,根据药液的颜色和气味变化,判断着火候和时间。浓郁的药香渐渐弥漫开来,带着草木的苦涩和一丝清凉。
与此同时,她也没有闲着。她用另一个干净的碗,盛了半碗灵泉水,浸湿了干净的棉布手帕,回到秋月床边,轻柔地为她擦拭额头、脖颈、腋下等部位,进行物理降温。灵泉水触感清凉,似乎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力量,秋月紧皱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也略微平稳了些。
药煎好了,陆云晚将深褐色的药汁滤出,倒在一个小碗里,药气苦涩,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她小心地将秋月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用勺子一点点地、耐心地喂她喝药。
秋月起初因为苦涩而有些抗拒,但在陆云晚温柔的坚持下,还是慢慢地喝了下去。喂完药,陆云晚又给她喂了几口温热的灵泉水。
做完这一切,陆云晚已是满头大汗,身心俱疲。但她不敢休息,依旧守在秋月床边,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她怕药不对症,怕出现不良反应。
时间在焦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陆云晚惊喜地发现,秋月额头的高热似乎退下去了一些,不再是那么滚烫!她的呼吸虽然依旧有些重,但那种急促的感觉减轻了,咳嗽的频率也明显减少了!最让她安心的是,秋月不再像之前那样烦躁不安,而是陷入了比较平稳的沉睡,鼻翼微微翕动,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有效!真的有效!陆云晚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她不敢大意,继续守在床边,隔一段时间就给秋月擦拭身体降温,喂她喝点灵泉水。
夜幕再次降临,锦瑟院内静悄悄的,只有小炉里偶尔传来的柴火噼啪声,和秋月平稳的呼吸声。陆云晚一夜未眠,时刻关注着秋月的状况。
后半夜,秋月的体温基本恢复了正常,脸色也由潮红转为略显苍白,但那是大病初愈后的正常表现。她甚至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虚弱地喊了一声“小姐”。
陆云晚连忙应声,问她感觉怎么样。
秋月声音依旧嘶哑,但清晰了许多:“小姐……奴婢……奴婢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就是浑身没力气……”
“没事了,烧已经退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好多了。”陆云晚柔声安慰,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欣慰和成就感。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室内。秋月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经能够自己坐起来,喝下陆云晚为她熬的清淡米粥(用的是空间小米和灵泉水)。她看着小姐因为一夜未眠而略显憔悴的脸,和眼中布满的血丝,回想起昨日的凶险和小姐不离不弃的照顾,尤其是那碗苦涩却神奇有效的药汤,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和震撼。
“小姐……”秋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您……您还会看病熬药?奴婢……奴婢这条命是小姐救的!”
陆云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傻话。你没事就好。以后我们主仆相依为命,我自然会护着你。”
她没有过多解释自己医术的来源,秋月也识趣地不再多问,只是将这份天大的恩情牢牢刻在心里,对陆云晚的忠诚和崇拜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而陆云晚,通过这次成功的救治,不仅挽救了秋月的生命,更深切地验证了自己所掌握的医学知识以及空间药材在这个世界的有效性和巨大价值。这份初显医术的成功,像一剂强心针,极大地增强了她的自信。她意识到,自己拥有的,不仅仅是改善生活的能力,更是在关键时刻能够救命的本事!这为她未来的道路,又增添了一份沉甸甸的、至关重要的筹码。
看着窗外雨后初晴的天空,陆云晚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和从容。前方的路,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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