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剧痛中沉浮，仿佛过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凌霄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叶子，在业力与血腥的怒涛中翻滚、下沉。灵魂被撕裂又重组，那场不顾一切的“功德”引爆，几乎将她自己也一同毁灭。
就在她最后的意识星火即将彻底熄灭时，一股灼热、刚猛、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生机的力量，如同撕裂暗夜的金色闪电，猛地刺破这片深渊！
那力量霸道无比，却又精准地避开了她残破的灵魂核心，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攫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强行将她从血海那恐怖的吸力和混乱的业力漩涡中拔了出来！
“啧……弄成这副鬼样子，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一个带着几分惫懒、几分嫌弃，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的声音，直接在她近乎寂灭的意识中响起。
是孙悟空！
下一刻，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周遭那令人窒息的血腥与怨怼气息骤然远离。她感觉自己被那股灼热的力量包裹着，以远超系统传送的速度穿梭虚空。
当周遭景象稳定下来时，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水帘洞。只是这一次，洞内不再只有孙悟空一人，还有一位身穿帝袍、面容威严古拙、周身散发着幽深水汽的中年男子，正皱着眉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竟是泾河龙王！不，此刻或许应该称他为——隐匿状态下的泾河龙魂？他显然是被孙悟空不知用什么手段唤来或护住的。
而孙悟空自己，则还是那副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模样，翘着腿坐在虎皮椅上，一手掏着耳朵，另一只手指尖，正跳跃着一缕极其微弱、却让她灵魂战栗的暗红色电芒——那分明是她引爆系统功德后残留的、最精纯的一丝反噬核心能量！
“丫头，醒醒，别装死了。”孙悟空吹了吹指尖那不存在的灰尘，那缕暗红电芒嗤的一声湮灭，“俺老孙收到你那半死不活的求救信号就赶过去了，好家伙，直接在血海里放炮仗，你可真会挑地方！要不是俺老孙跟那老泥鳅还有点‘交情’，加上这泾河老龙的一缕本源龙气护住你一点真灵，你现在已经跟血海里的怨魂作伴了。”
凌霄艰难地睁开眼，感觉身体和灵魂都像被拆散了重装，虚弱得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她看着孙悟空，又看了看旁边神色复杂的泾河龙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行了，省点力气吧。”孙悟空摆摆手，火眼金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啧啧称奇，“有意思，真有意思。缠在你魂儿上那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算是被你自个儿炸没了七七八八，剩下点根子，也被俺老孙刚才顺手掐了。现在嘛，算是干净了。”
炸……没了？系统……解绑了？
凌霄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孙悟空。那股一直萦绕在灵魂深处的冰冷窥视感、那令人窒息的束缚感……真的消失了！虽然灵魂受创严重，虚弱不堪，但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自由”！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混合着血污，滑落脸颊。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也是长久压抑后的释放。
泾河龙王在一旁叹了口气，开口道：“凌霄仙子，多谢当日救命之恩。今日得大圣相助，方能护住你真灵不灭。只是你此番……唉，太过凶险了。”
孙悟空却嘿嘿一笑，跳下椅子，走到凌霄面前，蹲下身，毛脸凑近，仔细打量着她：“哭啥？能把那等阴邪诅咒玩意儿逼到自爆，还差点成功，你这丫头，骨子里有股子狠劲，倒是挺对俺老孙的胃口。”
他挠了挠头，似乎有些纠结，随即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猛地一拍大腿：“罢了！看在你帮俺老孙暂时保管金箍棒，又差点把自己玩死的份上，俺老孙就发发慈悲！”
他站起身，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倒在地的凌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丫头，从今天起，你就是俺齐天大圣孙悟空，开山大弟子！以后就在这花果山，跟着俺老孙好生修炼！先把你这破破烂烂的魂儿养好再说！”
收……收徒？
凌霄彻底懵了。她想过无数种破局后的可能，甚至做好了形神俱灭的准备，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孙悟空，齐天大圣，斗战胜佛，要收她为徒？
巨大的冲击让她本就虚弱的精神一阵恍惚，几乎要再次晕过去。
孙悟空却不管她反应，对泾河龙王道：“老龙王，这里没你事了，回你的泾河底下好好猫着吧，欠你的人情俺老孙记下了。”
泾河龙王连忙躬身：“不敢，不敢，大圣言重了。仙子保重，小龙告退。”说罢，身影化作一道水汽消散。
孙悟空这才又看向凌霄，掏了掏耳朵，弹了弹：“怎么？高兴傻了？俺老孙收徒，那可是天大的机缘！别不知好歹啊！”
凌霄终于回过神，看着眼前这张毛脸，感受着灵魂深处那确确实实消失了的系统枷锁，以及虽然虚弱却自由的气息，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爬起来行拜师礼。
“师……父……”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无比的郑重。
“哎！这就对了！”孙悟空满意地点点头，伸手虚虚一托，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止了她下拜，“虚礼就免了，你这身子骨，现在磕个头都能散架。以后有你磕头的时候！”
他打量着凌霄，摸着下巴：“你这根基，被那诅咒玩意儿折腾得乱七八糟，现在又元气大伤。寻常功法是练不了了……嗯，正好，俺老孙这儿有一套早年琢磨出来的玩意儿，叫《混元一炁功》，不讲究灵根属性，专修本源一口气，最能固本培元，打熬根基，正适合你现在这状况。”
说着，他屈指一弹，一道金光没入凌霄眉心。
霎时间，一篇玄奥古朴、却又透着直指本源大道的功法口诀，如同涓涓细流，涌入她的识海。这功法与她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修炼法门都不同，没有繁复的周天运转，没有特定的属性要求，只专注于凝练体内那一口先天混元之气，化腐朽为神奇，正是修复她当前创伤、重塑根基的无上法门！
“多谢师父！”凌霄这次是真心实意地感激。
“先别谢太早。”孙悟空掏出一个桃子啃了一口，“这功法入门极难，能练成啥样，看你自己的造化。以后你就住水帘洞隔壁那个小点的石室，没事别来烦俺老孙，有问题……嗯，尽量自己琢磨，实在琢磨不透，每月初一十五，俺老孙心情好了或许会指点你一二。”
典型的孙悟空式教学风格——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但凌霄已经无比满足。有了安全的容身之所，有了正统的修炼功法，更重要的是，摆脱了那该死的系统！未来，终于掌握在了她自己手中！
接下来的日子，凌霄便在花果山安顿下来。
她按照《混元一炁功》的法门，开始了艰难的修复与修炼。过程远比她想象的更加痛苦和缓慢，灵魂的创伤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愈合，重塑根基更是需要水磨工夫。每一次引动那微弱的混元之气冲刷残破的经脉与灵魂，都如同刮骨疗毒，痛彻心扉。
但她咬牙坚持着。比起被系统控制、身不由己的日子，这点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孙悟空果然如他所说，大部分时间不见踪影，不知是在花果山哪个角落嬉戏，还是又去了哪里云游。只是偶尔，在她修炼到关键处，险些走火入魔或者实在无法寸进时，会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悄然出现，或是帮她稳住躁动的气息，或是弹来一颗不知名的灵果，或是留下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细思却直指要害的点拨。
这日，凌霄正在洞外尝试引动水汽，练习那久未精进的“云隐雾遁”。经过《混元一炁功》的滋养和对功法理解的加深，她对此神通的领悟已然不同。心念动处，周身云雾自然汇聚，身形愈发飘渺，仿佛真的要化入这山间水汽之中。
“嘿嘿，有点样子了。”
孙悟空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凌霄抬头，只见他倒吊在一根树枝上，啃着桃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不过，光会藏可不行。”孙悟空翻身落下，“俺老孙的徒弟，不能只会挨打。看好了！”
说罢，他也不动用法力，只是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对着远处一块巨石轻轻一划。
没有任何声光效果，但那块巨石却无声无息地从中裂开，断面光滑如镜！更奇异的是，裂开的瞬间，巨石仿佛化为了虚幻的云雾，微微荡漾了一下，才重新凝实。
“云遁，不止能藏身，亦可化实为虚，化虚为实。藏与攻，本就一体两面。你这遁法，路子走窄了。”
凌霄如醍醐灌顶！之前她只将云隐雾遁当作隐匿逃命之法，却从未想过，云雾无形，聚散由心，亦可刚可柔，蕴含攻伐之妙！
“多谢师父指点！”她深深一拜。
孙悟空摆摆手：“自个儿琢磨去。对了，过几日俺老孙要出去一趟，找那老倌儿讨点丹药给你固本培元。你好好看家，别又惹出什么乱子。”
看着孙悟空驾云远去的身影，凌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位师父，看似不着调，实则心细如发。
她回到自己的石室，继续沉浸于修炼之中。
体内，那口混元之气日益壮大，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灵魂的裂痕，洗涤着曾被系统污染的本源。脑海中，系统面板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混元一炁功》的玄妙经文和对云雾之道的全新感悟。
虽然前路依旧漫长，虽然失去了系统那“快速”获取力量的途径，但每一步的提升，都让她感到踏实而欣喜。
她偶尔也会想起之前种种，龙王之泪，阎王之怒，月老之剪，玉帝之屈，大圣之棒……那些画面依旧清晰，却不再带来沉重的负罪感，而是化为了警示与阅历。
功德成圣？她现在明白了，真正的圣道，从来不在外求，而在修心。靠掠夺与伤害他人换来的，只能是业障，而非功德。
如今，她拜师孙悟空，踏上正统修行之路，虽起步维艰，却根基扎实，前途光明。
凌霄缓缓睁开眼，目光透过石室的缝隙，望向外面花果山明媚的阳光与嬉闹的猴群。
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而她的故事，也必将翻开全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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